白玉美人(二十六)
函殷勤太过,干脆给李玉函下药,将人推给司徒静。当然,无花在此事上算不得清白,以他的心性,怎么可能猜不到柳无眉知道司徒静的暖昧情思后,会对她赶尽杀绝,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他这人坏得纯粹又彻底,且独有一套完全自洽的逻辑,仿佛整个世间,除了阿月同自己,其他所有不过浮云苍狗,蝼蚁批蟀,浑不相关。
无花不直接说出来,也不是畏怯神水宫,而是怕顾白月误会他,只抛下李玉函的名字,面对神水宫弟子再三追问,不耐烦道:“害死司徒静的人,我已经告诉你们了,难道连犯案过程都要我帮你们查?那么从今往后神水宫上下一干人等,不如金盆洗手,给我的阿月为奴为婢好了!”神水宫女子齐声娇叱:“放肆!安敢辱我师门?”长剑寒光凛凛,几欲冲刺而来,人群又往前逼进几步,有人趁乱喊道:“你们兄妹二人虽然可怜,但财帛动人心,大不了老子给你们买一口厚些的棺椁!”秋灵素惊惧交加,也无暇再同青衫客计较,含泪招手,呼唤顾白月:“阿月,你过来我这里好不好?小心他们误伤了你,那些罪孽都是你哥哥做下,你自出生以来就受尽百般苦楚,又有何错?”
南宫灵也附和道:“是啊,姐姐,他骨子里就是一条坏透了的疯狗,你何必怜惜?”
少女缓缓摇头,她不施脂粉,依旧光彩照人,使人身处石窟洞穴之中,仍有蓬荜生辉之感,更重要的是,顾白月看似弱不胜衣,行事却不卑不亢,嗓音铿锵:“不,我并不无辜,我知道你们偏袒我,可是,我不能只享受哥哥带给我的庇护,却不平摊他犯下的过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折扇悠悠然转了一圈,楚留香忍不住上前,将暗下黑手之人统统挡了回去,回首看向无花:“你做了太多错事,罪有应得,我只是不忍阿绿受你牵连,她活得太过艰辛,却又这般坚韧通透,实在可怜可叹。”
不知何人放出一支羽箭,无花环抱住顾白月,带着她俯身一躲,腹部伤口毫无意外地撕裂开。
南宫灵瞳孔一缩,一时不知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嘴硬心软地骂道:“呸,我当你这坏东西是铜头铁臂,不想还会中招!”
无花吐出一口黑血,自嘲地笑道:“神明尚且有致命弱点,我又岂能刀枪不入。”
“哥,你还好吗?你别怕,我也能保护你的!“顾白月泪眼婆娑,被逼到绝境,颤抖着手指去扣动暴雨梨花针的机关。
谁知无花握住她的手,阻止了顾白月的动作。那只手宽大,修长,手指微凉,似一块浸润在寒潭里的无暇玉石。
无花噙着血迹缓缓摇头,语气温柔,包容万物:“阿月,你忘记了吗?我们有过明确分工,杀人的事都归哥哥。”
他已然手染鲜血,杀人如麻,但他的阿月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纯白无瑕,阿月素来柔善,见到小猫小狗受伤都不忍心,何况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宁愿被人乱剑砍死,也绝不让阿月背负沉重的负罪感,那会让她寝食难安。
放箭之人瞧出端倪,大声蛊惑道:“你们听了那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吗?这恶贼的软肋便是他妹妹,咱们只需抓住这女孩,自然能胁迫恶贼拔掉獠牙,俯首称臣!”无花盛怒:“谁敢?!”
南宫灵故意踩他痛脚:“都被人捅成筛子了,还在这儿色厉内荏呢,你啊,不中用了,保护姐姐的任务,还是交给我吧。”
他慢慢抽出一根碧幽幽的翠色棍子,却是丐帮圣物打狗棒,飞扑过去加入战局。
群情汹汹,乱作一团,几方人马混斗,少林寺想要息事宁人,平定纷争,一时也不能如愿,无花护着顾白月,冷眼作壁上观,心底默默咒骂了一句:怎么还不来?正在此时,有人朗声大笑,夜行蝙蝠般倒吊着闯了进来,悬挂在洞窟上方,脆生生地说道:“我刚寻到失散多年的女儿,你们就对她喊打喊杀的,这可不是直愣愣扇我老人家的脸吗?!”
无花精神一振:终于来了!
见那怪人一个劲儿地瞧向自己,顾白月下意识站了起来。
少女嫁衣灿然,遍身流光,烨然若神人,她心口砰砰乱跳,颤声问道:“你女儿是谁?”
怪人大声道:“我女儿是你!”
秋灵素脱口惊呼:“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