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菽（八）

第67章

陆菽(八)

这马还是徐鸯诛杀朱津那日夺来的。

虽说跟她的日子不长，但它颇通灵性，不仅当初跟着朱津的时候就救过朱津--还险些让她仅有的曙光毁于一旦--而且，前些时日与她磨合时，也很是乖觉。她几乎从未见过这匹马如此发疯的情形。

好在徐鸯这些日子也真学了些许东西，马起扬时，也能借势稳住身形,至少不被甩到地上。

陆菽就在一旁看着，但情形太惊险，以至于她也来不及应变。还是王琬反应快，呼吸间,他便飞身上马而来，一面帮徐鸯稳住缰绳，一面又狠狠抽了那马几鞭子，直至抽到皮开肉绽。

手。王琬咬着牙，停了手，只是把她护得更严实了。

看得徐鸯都有些心疼了，马儿稍有停下的势头，她便反而握住王琬的手，低声命他于是,二人又很费了些功夫才下地。

受伤。

陈至不在，是聂姜急忙上前，细细查看了一番一一好在，哪怕这样惊险，徐鸯终究也并未孙节急忙命人把那马牵走。

但徐鸯抬手,制住了众人。

“陛下,这凶马可万万不能再骑了!”孙节忙道。

它宰了泄愤也没用!--即刻派人去查!马房也好，马粮也好，总能查出蛛丝马迹!“朕不是要再骑它....总不至于莫名发这通脾气!"她道,“你牵走了有什么用?哪怕把"

闻言，孙节恍然，又连应答都顾不上便愤愤地快步离开了。还是聂姜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装。

.....陛下今日是受惊了。”陆菽适时插话道，“不若我们改一一”定的来吧。

"--不必改。"徐鸯却道，很快稳住呼吸，迎上她的目光，“是马受惊了，不是朕。按原她既然发了话，众人再诧异，也只好依令行事。

很快，该先头进山驱赶猎物的人马便出发了。

聂姜有些犹豫，并没有干脆利落地放开她，而是又有些异样地专注瞧了她两眼，仍低声劝道:“......陛下当真今日要行猎?这马已经惊了，就算是有人刻意为之，也不宜再行猎了"无妨。”徐鸯拍拍聂姜的手背，转头。

方才听见了二人的谈话。

不等她开口，王琬便了然道:"陛下用臣的马吧。虽是匹驽马，但好在脾气温顺。"他上了马背。

徐鸯也不跟他客气，只笑笑，再度安抚地拍了拍聂姜的手臂，便一个纵身，轻盈地跃正是烈日高悬，夏暑难耐时，确实让人恨不得早日进那幽深的林中，避上一避。“开始吧!”她冲着陆菽，扬声喊道。

帝的“考教”，所以根本没有第二个要进山打猎的人。

按例，寻常帝王狩猎，多少会有些比拼、竞技的意味在。但这一回，因是陆菽对小皇此番选的地方，也是临近洛阳城，最安全，平素不过有些野鸡野兔的山林。方才进山的侍卫，一是为了把这片不大不小的林子围住，以防出现什么隐患，二则当然是为了把猎物从深山中驱赶出来--然后，等徐鸯放鹰、放猎犬，便能顺利地寻到那些倒猎物的踪迹了。

当然，有陆菽在一旁，这些事其实不必她本人来做，只不过瞧着陆菽做一遍，自己再照猫画虎地学一遍，这也就算可以了。

反正陆菽找到的，也是她的猎物。

手就尽职尽责地嗅着猎物的气味，真把他们往那些兔子窝里带。好在她那猎犬，虽然在宫中好吃好喝了半年，养肥了不少，但至少还没忘了本，一撒他们越走越深。

走了半个时辰了。

原先王琬是该随行在侧的，林前那一通插曲，等王琬再找到合适的马，她们二人已经徐鸯身边只剩两个小侍卫。

毕竟临州战事正酣，留在京城的部曲中，也就能抽调出这么多人了。猎回了今日的头一份成果--

头一回射活靶子，徐鸯还松了手，箭都没射出去。但，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过去，她便虽然只是一只腿被陆菽射中了，因此跑得不快的兔子而已。几人都是一惊。她确实学得极快。

也是真切地瞧见那箭没入猎物的皮肉，看见那野兔被侍卫捡回来，她才体会到陆菽的那句“不要怕"，又或是“不必怕"。

这样置身于野外，她反倒没了惧意。或许陆菽那日的话真在她心中留下了些许印记，让她一点点地拥抱了这种近乎于野兽的血性，拉弓射箭时，也没有了原先的重重顾虑。-一

她确是狩猎之人，又何尝不是群雄的猎物?只要入这围场，入这山林，就不应当再有丝毫畏惧。

畏惧只会拉着她往下沉入泥潭，越陷越深。

而想通了这一点，正如云开月明，她那拙劣的箭法竟真给她带回了足足好几只肥美的野兔。

得骠肥体壮，跑起路来一点儿也不灵活一-最终便宜了她。也是这半年的时间，权贵们不怎么进这山林了，倒让山中走兽也如同那猎犬一般，吃等到林中露水渐重，几声鸟鸣突然在上空炸响，她才抬眼望去，惊觉已经日落了。正在她抬眼的那一刻，遥远的夕曛在呼吸间晕成绚烂的血红，然后又仿佛潮水一般飞速隐去。

只余下满天的昏色。

如此奇景，徐鸯的心莫名一跳。她停住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