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瑀(一)
第50章
郭瑀
(一)
“....怎么,你有何见教?”
郭茂却似乎并没有听出卫崇话中的寒意。他脸上甚至仍没有什么表情,只又拱了一回手,以示友善。
"'见教’谈不上,提醒罢了。"他道,"正是知道徐将军是性情中人,又是在殿上瞧见将军与圣上,言语间有常人难及的默契在--在下原以为是世间难有的君臣相得,所以多看、多听些许,才有此问。”
他倒确如他所言,并没有刺探,几乎也没有攻讦。
闻言,卫崇笑了,但并不是高兴的笑,反而像是亮出獠牙似的,眼中肃杀。“一一你怎知我与陛下就不是君臣相得?”他反问道。
“--这得问将军自己了,将军是情愿君臣相得的吗?"卫崇听了,把眉一扬,冷笑道:
“那不然呢?我当然要君臣相得!我还要万世相传--可不知你此话是什么意思!”"正是因此,才要提醒将军两句。"郭茂道,“若想长久,做君臣、做兄弟,甚至做父子,绝不可□□侣。床榻间的甜言蜜语,是最不可信的一
"君不见,我父的下场吗?"
这临老了,眼看着一切顺遂,竟被枕边疼爱了数载的爱妻所谋害,下场凄惨。--的确。郭璃这半生,虽然称不上盖世英雄,但也算是上得了战场,坐得了江山,唯独说罢,郭茂又是一拱手,然后头也不回地上马,往那南边,往那临州而去了。好像知道卫崇听了此话,不会再为难他似的。
只留卫崇在原地。
间,
直到郭茂的背影没入部曲之中,又直到那身影慢慢随着大军消失在远方的树林山坡之卫崇仍站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去。
--他望着的不是郭茂,也不是自己亲手交出的部曲。而是天边那有些刺眼的暖阳。
城出发。
郭茂走后数日,聂永也走了。他走得也快,甚至在汉中战事的消息传进京之前,便离这回,徐鸯虽然有时间与精力再与聂永试探、拉拢,但她仍选择了不再浪费这些功夫。前几日与聂姜见的那一面,直接改变了她的想法。甚至对她而言,有些醍醐灌顶了。
她原本家中是打铁的,赖以生存的是手艺、是生意,甚至是老天爷,她也从没觉得那在宫中天天吃喝玩乐的皇帝与她家有什么关系。
直到朱津打到京中来,直到她明白乱世一起,那些权贵枭雄的一句话便能覆一座城,才被真真切切地与这御座捆绑在一起。
当然,还有这皇权。
份量。
但哪怕是如此,在宫中的十年,朱津那样地"教导"她,她也从未明白"天子"这两个字的天子......天子。
对于像聂家这样世代忠良的忠臣而言,只要徐鸯还占着这个天子的名号,那么整个天下就该是她的。哪怕她懦弱无能,哪怕她品性恶劣--甚至哪怕她是个像先帝一样,是一个/淫无度的昏君,这天下也不过是她的天下。
天子谈起某处郡县,是该像谈起自家后院某株小草那样的,随性、理所当然的。先前她不懂,但当她明白了,再在殿上与聂永相见,其实不必详谈,更不必坦白,只一个眼神,便能懂--
确实,正如聂姜所说。
聂永是自愿的。
徐鸯故意造的假信。是徐鸯要他这么以为,从而推动他在青州“造反"。他不一定猜不出来王邈送来的那几封信,并非是朱津要夺他的权,害他的部曲,而是什么人能够为了几封信,几句流言,便举数十万大军,一夜易帜?只有一个原因。
或许卫崇可以、甚至逢佳可以,但聂永不会。他向来稳重,能让他如此奋力一搏的,是朱津十年来在京城肆意妄为,是朱津欺下犯上,才一点点地促成了他的这个决定。他原本就是要反的,他原本就是"忠君"的,只是缺那么一个由头。然后徐鸯恰好递给了他。
这才是朝廷中大部分人的想法。不像徐鸯从前所理解的,甚至从朱津那里所学到的这些人,如王邈、如聂永,他们忠于天子,并不需要什么利益交换,以至于不需要以真心相待。
此事,于徐鸯当然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就算是再盲目的善意,也总比像那些“无君无父"的乱臣贼子要好得多。但她却并不能为此感到释怀。
就像是长久以来,朱津在她心中筑成的无形的高墙,反而在这一日被打破了。她确实被朱津"保护"得很好,重掌权柄这么多日,依旧奉行的是他那一套,最有效,最能够掌控全局的、唯利是从的道理。
毕竟好用。
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再加上两边人马都已经派出去了--临州在西、青州在东--而朝中又无甚这几日,她她更不愿踏足南宫,面对满脸殷切的聂姜了。
也是到此时,徐鸯才又想起卫崇来。
说起来,她倒是有几日不曾见他了。
.私底下,不曾见他了。
然闲下来,才发觉了些许不对。
中间那日的常朝,卫崇确实不曾表现出什么异样,因而她也不曾留意过,只是这会骤以卫崇哪里有空便往哪里钻的性子,这已经足够称得上反常了。她留了心,正好有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