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
陆简昭茶盏空滞在八仙桌上空一秒,立即静放在桌沿,不着痕迹,声音沉静:“我见小司昭大人一言未发,自然是询问案子,若能快些结案,死者可安息。”
死者安息,檀允珩嘴角浅浅一勾,哼笑一声,她为何一言不发。
孙萍死了,死有余辜!
孙萍诋毁她父亲时,何曾想过她父亲已死多年,早该安息的。
可恨的不应该是,她身为朝廷命官,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亲手解决孙萍吗,甚至可笑到她还需还孙萍一个公道。
她也不是十全十美,正因为人心肉长,她一边平复自己心情,一边回来替孙萍母女被害平反,陆简昭催她,无可厚非,谁不想让案子早点了案。
加上世家子女,怒哀不宣于外人看,让她看起来一如往常,无所差,“陆司昭困顿在何处,说来听听。”桌上那盏灌多半的茶水,檀允珩瞟了眼,没挪身子坐下。
也不知陆简昭是否故意,把给她斟的那盏茶,顺着桌面,往她以往坐的地方推了推,顺带把自己那盏空盏放在推走那盏茶的地方,重新斟满,静置。
不久,陆简昭声起,“孙萍在司昭府外一路高喊,小司昭大人英明,到底是知晓自个活不长,怕死不瞑目,无人给收尸;还是真觉身得自由,感激涕零。”话声貌似带着一丝失落,听起来既不像以往冷若冰霜,也不复前几日在侯府温朗。
檀允珩神色自若,没被她心中思忖影响,“孙萍受命于旁人,那日我放她走,背后之人或许还能留她一命,转了几刻钟,侯府死了个小厮,陆司昭遣了八年前入府的下人,背后之人已知事情败露,不会留其性命。
至于陆司昭口中所说,一个明知死路难逃,冒然有了活路,定会千恩万谢的。”
侯府死的那位小厮,这几日檀允珩和陆简昭查了个明白,同为八年前入侯府门,循规蹈矩的,跟孙绥私下关系交好,或可说同出一门,家中只他自己,与入府登基造册的奴籍一样,而孙绥此人,经侯府老人所说,手心老茧横生,不是个文弱的人,不管奴籍还是衙役去问孙绥街坊四邻。
都说孙萍母女孤苦伶仃,粗活累活都干,手中有茧乃常事,也不经意掩饰了会武功的事实。
事不会一直没进展,除非时间还不够,侯府小厮经白湘排查,确定他杀后,亦由司昭府代为安葬,至于凶手是不是孙绥,有人给了她确切答案。
背后之人定是认为,司昭府死无对质,不得不下葬,恰恰相反,利用旁人反哺自己,檀允珩最会了。
凡事切莫心急,天长总会明理。
唯独这事,不能天长,天长生变,小厮及时下葬,只为让背后之人放松警惕,白湘推断孙萍母女,死的确切时辰是在安葬小厮之后那天夜里子时前后,百姓睡得正酣睡着,一刀抹脖,如何反应。
背后人断定陆司昭放走孙绥时,没能从孙绥口中蹈出点有用的证据,不然孙绥的下场是下牢狱,小厮下葬,总要有个由头来平息悠悠众口。
檀允珩是个敏捷的,背后人定知晓,她会从孙绥身上嗅到什么,显然孙绥会再度被提审,背后人后怕孙绥被带到司昭府,于是先下手为强,将其杀害,欲盖弥彰。
陆简昭手指沿着素瓷茶盏纹理,正对着偏堂门口的眸中忽而一沉,有抹忧虑偏落于心,乾净道:“此事需尽快解决。”
他想背后人还留了手,就是把公主府拖下水,同为人而不同命,就是借口。
公主府有了令朝臣起奏之事,和郡主同僚的陆府也难辞其咎。
从他入司昭府,不,从陆府回都城的消息传回起,恐也被人盯上。
檀允珩心情缓和不少,为官者,需公正廉明,切莫把私事带到公堂上,她的心眼小了片刻,也够了。
她站在窗口处,后背凉风习习,雨落屋檐,面迎灯火,暖漾轻笑,调侃道:“陆司昭,你的话在关心我。”
此事尽快解决,太过明显。
陆简昭手将茶盏拐到自己这边桌沿,嘬了一小口,“公主府若倒,他们会以此弹劾圣上,德不配位,连自己家人都束不住。”
动作一气呵成,踏雪无痕,檀允珩摇了摇头,没说话。
常幸提着食盒进来时,听着了,心想:公主府里有郡主,郡主身在公主府,大司昭大人非要把密不可分的人分开来看,不合理,无道理。
就像人的性格和品行,如何能分开呢。
强词夺理。
解释就是掩饰,檀允珩也这么想,但没戳穿的必要。
常幸把饭菜从食盒端出来,今晚菜丰盛,给大司昭大人留的是三菜一汤,放下他默默离去。
一副碗筷?
陆简昭纳闷,肉眼瞧郡主并没过来的意思,话刚到嘴边,倚在窗边的人先一步开口:
“我待会儿回家吃。”
无形中催陆简昭吃饭快些,谁让这人刚刚催她。
檀允珩转了个身子,看着偏院,雨夜难抵花生香,凝珠四结玲珑光。
不管多晚,母亲都会等着她,所以不管回去多晚,她都会吃上热乎乎的晚膳。
孤身一人坐在八仙桌前用膳的陆简昭,食不出声,口不择言,既然郡主发话,他倒连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