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赐
在这一瞬间,冷雨滑入长发,丝丝缕缕,黏腻地贴在容艺温热的皮肤上。她心脏猛烈跳动,整个人都因为恐惧而在发抖,她几乎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只此一瞬,时间似乎放缓了步调。分秒都变得难捱。
耳畔传来木块四分五裂的声音。顷刻间,她闻到了腐朽发霉的木头味道。
而后她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混杂在冷雨里,一滴两滴,滴到了她的眉心。顺着她精致小巧的鼻尖滑落。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流进了她殷红的嘴里。
咸涩。微腥。像铁锈的味道。
她猛然睁开眼睛——有人替她挡住了那木架。
视野里,木架被一只手抵住。那手肤色冷白,横亘交错的青色脉络绷起,正向上抵住一整个要坍塌的木架。
上面歪七横八的旧钉子伸出爪牙,刺得那手在汩汩地往外冒血。
容艺错愕了一秒。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顺着手臂的骨骼线条,抬头去看那只手的主人。
少年身形修颀,穿了件宽松白色短袖。黑色碎发微垂,眸色冷感寡淡至极。
他微侧着脸,五官轮廓分明,干净又斯文。
是刚刚那个差点要被她撞到的少年。
余惊未定,容艺一时间竟失了神。
也不知道是受了惊吓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的心脏居然拼命狂跳起来。一声压过一声。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面,发出嘈杂的声响,和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融合在一起。
少年偏过目光,伸手向后扯了一下已经呆滞的容艺的手腕。
他手很凉。
指腹轻捏着她纤细的腕骨,触感酥酥痒痒。就着他牵扯的力气,容艺跌跌撞撞被带到另一边。
沈欣茹第一时间凑上来扶住她,然后把伞打过来:“吓死我了,艺艺,你没事吧?”
容艺摇头。眼睛却直愣愣地往前盯。
与此同时,几乎是在一瞬间,少年利落地抽回抵住木架的手。
在收手的顷刻,他背转过身。木架轰然在他修颀挺括的背后坍塌,发出一声巨响。
漾起一股腐朽潮湿的气息。
容艺和沈欣茹都忍不住捂着鼻子轻轻咳嗽起来。
少年却无甚波澜,从一片坍塌破碎中走来。他肤色冷白,垂着手,血水往下淌,砸在青石砖上凹陷凝聚起来的小水洼里。
清澈的水里泛起几点猩红。
身上那件白色的宽松短袖被雨沾湿,贴着他骨感分明的锁骨。
他弯了弯腰,将伞捞起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伞里面却已经积了不少雨水。
他垂着眼睫,单手撑伞,将水沥尽。
容艺站在沈欣茹的伞下,艰涩地喘着气。目光往下移,落在他垂着的那只手上:“你手受伤了。”
冷白肤色上,少年青涩的经络微微突起。如果仔细看,其实可以发现他手在小幅度地抖。
坍圮的木架上全是生锈的钉子。可他连一声都没吭。
刚刚要不是他,恐怕现在某人就得被那个大木架砸扁了。
可少年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垂眸拍了下身上的水珠,撑着伞就要走。
“喂,我说,你手受伤了。”容艺对着他修颀的背影,声音放大了点。
少年顿了脚步。
慢条斯理道:“不要紧。”
说完以后,他又重新迈开步子,走进雨里。
音色淡淡的,被吹散在梅雨季节潮湿的水汽里。
这是容艺第一次听见游赐说话。
干净又澄澈,像杯最纯粹的凉白开。
当然,这时的她根本就想不到,后来的每一个夜晚,也就是这个声音,之后会夜夜抵死掐着她的脖颈,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容艺,你不该惹我。”
抑或是,“容艺,你只能爱我”。
青筋暴起,像是命令,但又更像是恳求。
后来声色犬马的每一个夜晚,他满心满腹都是藏也藏不住的占有和欲念,和现在的干净澄澈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此刻,潮湿的、铺天盖地而来的水汽里,容艺快步走过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那怎么行?什么不要紧?你现在得跟我去医院。”
她站在他的伞下,神情很认真,少见地认真。
游赐转过身来,眼瞳漆黑,带着几分状况之外的意外。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做好事不留名这种事情她见的多了去了,她容艺平生最讨厌这种瞎逞强的行为。
说完,她立刻从身上那条牛仔裙的边兜里摸出手机来。
裙边太短,裙子下面,一双又直又白的腿一览无遗。
雨点溅落在地面,纷纷往上跳着。她白皙纤细的脚腕上系着根红绳,被雨打湿后分外惹眼。
容艺按了个号码拨过去。
对面接的很快,第一句话就是:“容艺,你特么人在哪儿呢?等你老半天了。”
嘈杂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漏出来。容艺皱了下眉,等着那头的黎新言发完牢骚。
而后才不咸不淡道:“说完了?”
黎新言对容艺的语气早就见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