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来时,手心朝下,手指自然的弯曲。
借着满府的灯火,她看到如玉的手背蜿蜒着的青色血管,和手背上微微鼓出的筋,如同玉的纹路。一个念头忽地冒出来:
秦淮舟的手很好看。
几乎是立刻,她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惊住。
闭目深吸,随即神态自若的伸手,扶住他的手臂。俯身下车时,手里跟着不由自主抓握一下,红云立时皱出几缕深色,仿佛她抓着的不是手臂,而是可供她扶住的栏杆,以至于出于惯性,直接就把全身力量都倾过去。被抓着手臂的人,暗暗使力擎住这些力量,不动声色给她做了次支撑。
她依稀听到秦淮舟的呼吸声,在某个时刻重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因此被迫拉近一点,她闻到一缕熏香气味,像是掺杂了广藿香和沉香,三分提神一分醉人。分开时不免腹诽,不愧是天子近臣,准备的十分充分。“团扇,抬起来点。"耳边忽地传来他的低语。她停在原地,保持原样没动,“怎么?”
“没怎么,"秦淮舟错开一步,恰好挡住旁边投过来的各种视线,“尾巴露出来了而已。”
苏露青神色一凝。
今晚婚礼,府中各处都灯火通明,到处亮如白昼。灯火的光影也会放大细微阴影,她额角破口处压了厚厚几层粉,在灯影里有些突兀。
秦淮舟这是在提醒她,遮好额角的伤。
没想到他竟然还注意到了。
不愧是以办案严谨缜密著称的大理卿,一视同仁,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啧,大意了,没瞒住。
苏露青隐蔽的调整好团扇角度,在礼官的唱喏下完成余下仪式,然后目送秦淮舟被一众宾客拉到席间,灌酒。也不知道这位大理卿酒量如何,在场同僚是故意灌他的多,还是体恤他只让他过个场面活的多。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要考虑的,他浸淫官场多时,处理这种事,想来早已得心应手。
回房以后,看到凌然还在里面等着她。
皇后身边的大女官,举手投足是严苛的宫中规矩,一言一行都秉持着皇后的懿旨。
只是此刻这位女官脸上多了一丝不安,见到她,先道了一声谢,“先前不知何故竞自睡了过去,险些误了吉时,多谢苏探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说来也是奇怪,凌然想,她一直在立政殿当值,陪着皇后殿下多少个深夜都熬得过来,今日竞不知为何,突然困倦到不知何时睡去。
被苏探事叫醒时,外面已经全黑了,她竟带头和宫人一起,在为苏探事上妆梳头这么重要的时候,睡了这么久一一以至于时间仓促,给苏探事的发髻都没怎么梳好。越想越是自责。
苏露青轻咳一声,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愧疚,“既然已经过去了,此事凌女官以后莫要再提,我们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凌然叹了口气,点点头。
又道,“还有一事,要报与苏探事。”
“什么?"苏露青有些诧异,该安排的,皇后早都已经安排过了,难不成还有什么新交代?
凌然朝着门外拍了两下掌,另有一名女官模样的人走进来,行了一礼。
“她叫贺兰枫,原是立政殿女官,皇后殿下特意将她调来府上,听候苏探事差遣。”
苏露青看向贺兰枫,后者恭恭敬敬朝她又行一礼。凌然交代完毕,带领一众宫人回立政殿复命,贺兰枫领着府中的其他从内侍省拨来的人,等待苏露青的差遣。苏露青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头疼。
看来宫中还是不放心,至于是不放心她和秦淮舟能不能和睦相处,还是别的什么…答案不言而喻。“都退下吧,我要歇了。”
这趟屈府暗查之行,虽然没查到账簿下落,但也有些收获,她需要独自静静,思索下一步要怎么查。贺兰枫恭敬应声,“是,屋外留了人当值,随时听候差遣,今夜值夜,便从下官开始。”
说完,贺兰枫带着一众宫人出去安排。
人都走了,屋里顿时静下来。
苏露青坐在桌边,回想方才在屈府看到的情形。忽听门声一响,她诧异抬头,看到秦淮舟从门外进来。步子迈得很稳,面上也没有多少酒后特有的红晕,眼神清明,不像醉的模样。
“客都散了?“她问。
秦淮舟点点头,“嗯。”
屋内再次陷入安静。
她向外间看去,秦淮舟自进门以后就一直坐在外间,动也不动,与她仿佛隔着什么天堑。
一个念头在心中转了转,握着扇柄的手指愉快一捻,团扇在手中滴溜溜转了半圈,她随即利落起身,走到外间桌案旁,顺势一提衣摆,坐在他对面。
“怎么?“秦淮舟察觉到动静,抬眼看过来。两人的距离近了一些,她闻到一丝酒气,不知是被他喝掉自然发散的,还是他故意洒在身上借机脱身的。手肘搭在桌边,团扇抵在下颌,她借着桌边灯烛的光亮,眼神的直白打量他。
灯下看人,在原有的颜色上又添三分。
灯火照得他眸光更亮,浓长睫羽眨动的时候,会不时在眼下轻扫出一片暗影,像蝶在振翅,倏然跃动的神采。不过被看的时间长了,就会用问句来反击。“到底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