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

第三十一　　军户？这可比捕快还不如，更加低贱。　　说起这个，父亲也有些感慨，继续道“你也别嫌，可知道，咱们南县，大部分人的出生都大差不差，有些是灾民，有些是流放，还有些，干脆就是逃犯，咱们家，其实是溃军，在太祖皇帝的时候，你太爷爷那一辈，为了避战，就一路南逃，最后来到了河州，那时候还不叫河州，那块地还是河滩土司的地方，当时，所有人都是饥寒交迫，眼看就要饿死，当时的领头人，也就是郭家祖上的先辈，他拿出自己的刀，与河滩土司换下了如今的南县这块地”　　田文听到这，不由得一惊，虽然也想过那把刀不简单，却没想到，居然真的价值连城。　　看着田文吃惊的表情，父亲笑道“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这块地以前也是有主的，是一群蛮族人，河滩土司之所以同意交易，很大程度上，其实是想借刀杀人，想借他们的力量，赶走蛮族，当然，即便是溃军，但也是经受过训练的军人，那些蛮族哪里是对手，几乎被赶尽杀绝，剩下的，也都逃往深山，近百年不见踪迹了”　　“再后来，就是朝廷征讨河滩土司，咱们毕竟还是中原民族，也知道河滩土司就算经营千年，小小一个土司，也不可能是朝廷的对手，于是接受诏安，与官军合力，夹击河滩土司，那时候你爷爷已经是个青年人了，也随军去了河滩地，上了战场后就瞅准机会，赎回了那把刀，说是赎，我估计，就是抢。平定之后，你爷爷就想把刀还给郭家，算是报答郭家的恩情，郭家收下刀后，回头就又送给了你爷爷，当时南县衙门正在建设，郭家的条件就是让你爷爷进衙门，当捕快，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听完故事，田文也算是理解了父亲为什么不想要那把刀，以刀换城虽然起于仁义，但后面的事就不怎么仁义了，屠戮异族，背信弃义，落井下石，难怪郭家会将这样的宝刀送给一个捕快，毕竟，刀虽是宝刀，经历却不大光彩。　　而且，用这样一把刀，也算是在新衙门里安插了自己人。　　听着父亲的故事，田文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又想到，父亲既然知道百年前的事，那观山派的事，会不会也知道，于是又问道“父亲知道观山派的事吗？”　　父亲先是沉思一会，转而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原本是想交待你，没事不要招惹观山派的，不过，最近你们好像已经和观山派对上了，我想劝你，也没用了”　　感慨完，父亲继续说道“以前我其实并不怎么清楚观山派，还以为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门派，否则也不至于跑到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只是这些年老往中原各地跑，听到了不少关于观山派的事”　　听父亲的语气，观山派似乎没有那么简单，田文也有些惊讶，忙问道“观山派很厉害？”　　父亲点了点头，自嘲道“要是我以前就知道，观山派曾经那么强盛，只怕我还真不敢与他们作对，又哪里想得到，这个十几个人的小门派，以前也是独霸一方的名门大派，两湖一带，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后来遭到朝廷打击，诺大一个门派，就这么散了”　　想起那个被唐意堵得说不出话来的观山总管魏无涯，田文很难想象，他们曾经居然那么风光，如今却是靠着别人施舍的土地苟延残喘。　　说起土地，田文不由得又想到了郭廉郭老爷。　　略一犹豫，还是开口问道“父亲知不知道，当年郭老爷为什么要赠送土地给观山派？难道是因为他们此前认识？”　　父亲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那件事我也觉得蹊跷，当时的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可郭老爷偏偏在那个时候跳出来喊停，还把地送给了人家，此举不但让自己里外不是人，还一下子就让县衙的位置变得尴尬，按理来说，以郭老爷的精明，不至于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可他就是那么干了”　　“郭老爷阵前赠地的行为，不但处处透露着诡异，也让本来与他交好的县衙众人寒了心，双方慢慢的，也就不再有交流了”　　“不过这些年来，经历的多了，我也有了一个猜测。”　　喝了口酒，父亲继续说道“郭老爷无妻无子，养子文延庆又志不在此，郭家迟早是要衰败的，等他一死，郭家也就树倒猢狲散了，郭老爷此举，可能是要给下面的人找条退路，就像我，还有跟着我的那一大帮子人，要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此刻应该是在郭家，而不是现在的李家”　　这些年来，随着郭家的逐渐衰败，许多郭家手下的人，也转投了李家。　　田文不禁有些惊讶道“舍己为人？郭老爷是那样的人吗？”　　想起刚才夸夸其谈，却视人命如草芥的郭廉，田文怎么也不能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父亲道“虽然郭老爷有时候确实会做些难以理解的事，但我从没怀疑过他的人格，而且，刀虽然还回去了，但田家，欠着郭家一个大人情，祖上的救命之恩，别人记不得，咱们田家，可不能忘”　　郭家当年将刀送给田家，是借着这刀，让田家永远记着郭家的恩情，结果，那刀被不知情的田文给还了回去。　　嗯父子二人一边谈话一边喝酒，此时已经喝了不少，田文想起怀中还有一份公文，徐主薄叮嘱过他要一早送去，如今已然到了中午，便不敢再喝，想要先去送公文，却被父亲拦住“出了郭老爷那一档子事，徐主薄大概也要重新考虑考虑，不忙送”　　田文对父亲是百分百信任的，他说不急，田文也就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