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
第六 城墙下,灾民们或趟或坐,乌泱泱一大片,人数大概一千多人。 到达南县的灾民其实不止这些,是郭李两家收了不少,当然,都是些身强力壮的。毕竟开垦新庄并非易事,即便村庄建成,还有土客争斗等着,所以,还有力气,又无家属的,都愿意留下,给富绅当长工。 本来,按照流程,此刻应当先统计流民人数籍贯的,只是如今南县的局面不好,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先开庄再说。 一千多人,也不能全都安排成一个村子。 且不说,这么多人,全靠种地能不能养活,即便能养活,以南县的地形,耕地面积必然分散,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分成数个村子。 徐主薄一声令下,四个甲士从车上分别扛来四根木桩,这是新砍下来的树干,一面削了树皮,露白处以朱笔写了新村子的名字,根部则用草席包裹。 这就是所谓的桩棵,到达选定地点后插下,取落地生根之意。 甲士们扛着树干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站定。 汪校尉嗓门大,站在城门下大声道“四根桩子,你们自己选,落子无悔” 灾民们犹豫片刻后,三三两两的,分别聚集到各个木桩下。 这其实就是在赌,一场豪赌。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选择的木桩会被插在哪,风水如何,土地是否适合耕种。 只是一旦选择,就不能后悔了,此后世世代代都会生活在那里,死了,也会埋在那,这一切都会在这一刻决定。 四根桩子下聚集的人数并不一样。 无论人多人少,好坏难定。 人数多的,可以避免受到当地人欺凌,可以自保,但若土地贫瘠,在人口压力下,同样难以生存。 人少的,即便土地贫瘠,也可以多开点土地耕种,虽然可以饱腹,但山岭之中,莫说毒蛇猛兽,光是土家人的恶意,就难以承受。 选择期间,徐主薄并不干预,人的决定,只有完全由自己选择,才不会迁怒他人。 但是,他们的命运,其实早已在徐主薄笔下了。 徐主薄在南县当了这么多年主薄,南县的一山一水都无比熟悉,看一眼四根桩子下的人数,就已经决定了这些木桩该插在哪,是贫瘠的山地,还是肥沃洼地。 分了桩,桩棵就交由他们自己扛着。灾民们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食不果腹,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再扛着刚砍下来的鲜活木桩赶路,是个不小的负担,故而无人愿意扛,但再如何推脱,总得有人站出来的。 徐主薄此举也是在筛选,筛选出有担当之人,等村庄建好后提做村长。而一路扛着木桩走的人,也能为他们自己积累人望,到时候也能服众。 此次开庄,除了汪都头的人马,同行的还有不少郭李两家的人。 正所谓靠山吃山,南县背靠十万大山,木材生意一直都是两家的支柱,但山地虽有良才无数,要运出大山,却不是简单的事,花费人力物力甚巨。 两家的人这次跟来,除了帮助灾民开庄,也是为了寻觅良材,以后若是新村子生活难以为继,两家富商甚至愿意雇佣他们为自家砍树,再运送出山。 此次路途虽不算太远,但山路难行,加之新庄总不能选在有人的地方,有人,那就是霸占,不是开垦了。无人自然无路,队伍除了第一天还能走山路,之后便是一边开路,一边前行,速度自然慢。 田文唐意两人是作为徐主薄的护卫跟来的,自然不用开路,甚至还分到了两匹马。 横刀立马是男人的烂漫,初次骑马,田文很是兴奋。 但一天后,田文就有些退缩了,山路崎岖,一天下来,田文不但浑身骨头都被颠散架,屁股和两胯还被磨破了皮。这下别说是骑马了,动一下都疼。 这天安营后,田文靠在一块大石头山,感受着胯下钻心的疼,额头上冷汗直冒。明明赶了一天的路,已经两腿酸软,却不敢坐下,因为坐下更疼,只能就这么靠着。 正痛苦着,唐意摸了过来,似是关心,又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怎么样田哥?还疼吧!” 田文吸着冷气说道“没想到骑马会这么受罪” 唐意笑道“那是你姿势不对,要是都这么受罪,谁还敢骑马” 难道骑马还有什么窍门? 果然,唐意解释道“别人骑马,慢走还可以坐着,一旦跑起来,都是踏着马蹬,站在马背上的,你这么一路坐着,不掉皮才怪” 听他这么一说,又感受着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田文有些恼怒道“你早知道怎么不说?” 唐意笑道“田哥,要骑马,这点苦是必要的,等你明日上了马背,避让着伤着的地方,以后骑马就再也不会受伤了” 田文屁股都烂了,哪里还敢骑马,拒绝道“算了,我还是跟徐爷坐车吧” 唐意劝道“罪都遭了,还学不会骑马,那岂不是白受罪了” 这话也没错,但感受着屁股底下的剧痛,田文还是有些犹豫。 唐意则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递给田文,田文拔掉塞子一看,竹筒里是某种膏状物,遂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唐意道“是猪油,我加了料熬过,抹在伤口上,好的快” 听说是猪油,田文既惊奇,又怀疑,不确定的问道“这东西能有用?哪来的?” 唐意道“当然有用,我给徐爷做饭的时候,特地熬出来的” 看唐意的样子,不像是在骗他,唐意之前也没跟田文开过这种玩笑,但田文还是有些怀疑。 第一,唐意居然会做饭。 第二,他所谓的加料会不会是八角草果这类调味料。 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