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父子斗法
雪花飘飘洒洒,越下越大。
了因宣了声佛号:“瑞雪兆丰年。”
沈怀信听着这话突然笑了,引得两位老父亲都看了过来。
“去年冬雪时,义父也说了这话。”
“说错了?”了因看向在朝中混的老油子:“今年朝堂有赈灾?”
“遭水患的地方不少,但是没到需要朝堂赈灾的地步。”沈散培眼神落在儿子身上:“怀信似是并不认同你义父那句话。”
“爹只知各地遭了水患,可知有地方遭了青粉病,颗粒无收?”
沈散培眉头微皱:“范围大吗?”
“不知。”对上父亲的视线,沈怀信笑了笑:“每个地方的县令都不上报,便郡衙不知,府衙不知,朝堂更无从知晓。只有受害的百姓自个儿撑着,谁也不知受灾的范围有多大。”
沈怀信提起酒壶给两位父亲斟酒:“圣人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出去一遭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可若国兴和国亡都和百姓无关,百姓感受不到国家对他们的仁慈,又怎会一心为国?百姓是砖,一砖一砖垒起来才砌出个国,他们明明如此重要,数量又如此庞大,却无人在意他们。”
沈怀信抬头:“
爹,这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吗?这个问题让沈散培都一时有些怔愣。身居高位久了,行的是这个位置该做的事,想的是大局,却从不曾把目光落在那些堆砌起恒朝的百姓身上。
沈怀信似是也没打算等父亲给个答案,慢悠悠的续又道:“常信县百姓受青粉病之害,我恼县令尸位素餐,父母官意义何在。朋友却说他们起到了震慑的作用,稳定一方百姓也是有功。我想反驳她的话,却发现她说得一点没错,百姓就是那么无足轻重,在朝堂上是,在地方官员眼里也是,只要不造反就无视他们的存在,可百姓的反意,不正是被这些威胁他们生存的事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吗?”
想起当时乔姑娘明明满心鄙夷,却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样子,沈怀信刚长出来的刺又软了下来:“她说里与乡、乡与县、县与郡、郡与府衙,以及府衙与朝堂脱节严重。级与级之间的关系太过松散,完全就是在各干各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无人监督,评等看似将这些都囊括在内,可实际上评上等还是下等和这些又完全无关。这种环境下,万事都不如评等更要紧,便是身怀理想,也需
得先保证了官位才有大展抱负的可能。”
两位老父亲都知道这个朋友是谁,正因为知道才尤其听得认真,如果说之前认为她是怀信的贵人还玄了些,经由这些话落到了实处。他们以为已经把她看得足够重,现在却发现,他们还是把人看轻了。
沈散培收了他那懒懒散散的模样,坐直了问:“全是她所言?”
“全是。”沈怀信应得干脆:“我在您身边长大,您都想不到的事我又怎么想得到。”
“……”
“哈哈哈哈哈!”了因开怀大笑:“沈散培啊沈散培,你也有今天!儿子,干得好!再怼他几句!”
沈散培非但不恼,还笑得很是得意,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孝顺。
重又倚回凭几上,沈散培调侃:“你那‘朋友’还说什么了吗?”
沈怀信摇摇头:“她轻易不说这些,那次还是因为我受的刺激大了她才说了几句。”
“可惜了。”
了因在一边接棒:“你那朋友可有想法来京城发展?这般有才在小地方呆着太浪费了。”
“我劝过,她不来。”沈怀信转过身去照看小火炉,夹掉两块烧尽的炭,又往里加了一块,话也
再加了一句:“她不愿意依附他人生存。”
两位老父亲对望一眼,这种性情他们倒是不意外,要是那种满脑子攀高枝心思的人,怀信也看不上。
热饭热菜送上来,话题也就断了,沈怀信胃口很好,吃得很香,让本不打算吃饭的两人也跟着吃了半碗。
饭后歇了歇,沈怀信就被赶走了。
了因起身目送义子走远:“往高看容易,往低看却少有,狐狸,这小子将来肯定比你强。”
“这不是应该的吗?我的儿子,圣哲的弟子,还有你这大和尚护持,天底下也就他一个人有这条件,不比我强他对得起谁。”
了因回头看他:“与你们两个相提并论,和尚我很荣幸。”
沈散培笑着仰头看向色彩艳丽的屋顶,这宅子是前朝某个大官的府邸,处处雕栏玉砌,结果还没住上几日江山就易了主,倒是便宜了他。
“‘民贵君轻’的贵,‘民为贵,社稷次之’的贵,和尚啊,你这话算是应验了,这般看来他的路也定了,他的贵,在民。”
了因坐回来,捻着念珠道:“和尚批命就一个‘心里有感’,那种感觉就和佛祖借我之口道出一般,玄之又玄,但没错
过。”
沈散培突然就笑出声来:“没想到我也有被问住的时候,不愧是我沈散培的儿子。”
“不止是你,在今日之前我也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出家人慈悲为怀,可是这些年我好像也不曾做过对百姓慈悲的事。狐狸,我们眼里没百姓”
了因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