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谁杀了我(六)
如豆蔻芳华,涂脂抹粉的少女,无限娇羞。
只可惜,芙蓉不及美人妆。
荷塘前筑着凉亭水榭,此时那水榭里正站着一位身形修长单薄的少年,他身上所穿布料原是姜国最为精致奢美、有价无市的“流雪”纱,一匹之价不下百金,又让蜀地最为顶尖的绣娘辛苦整整三月,方才制成这件世所罕见的衣服。
行动间衣袂飘飘,端得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雪衣少年眉眼姣好,霞姿月韵,姿容昳丽,更兼有一身冰肌玉骨,肤色宛如羊脂白玉,吹弹可破,细腻光洁的眉心处点着一粒殷红的朱砂痣,平添几分惑人之态。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看到雪衣少年的瞬间,阮青松脑海当中不受控制地蹦出这句话。
捏着书册的手指下意识攥紧,阮青松暗恼自己读书读得昏了头,白檀是谁,也配得如此佳句赞颂?
夕阳西坠,阮青松看了看天色,想到自己的来意,将视线移至书页上,嘴里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
百花映衬当中,一袭青衣的少年边潜心苦读,边围着一株开得正自灿烂的山茶绕老绕去,间或以咏叹调高声品评几句,一派名士风度。
白檀懒懒地倚在栏杆处,神色玩味。
等到阮乐正下衙,甫一进门就见到自己性情容貌都迥然不同的庶子与嫡子,一个认真勤勉,饱读诗书,一个不学无术,饱食终日。
阮青松将一篇古文诵读完,砸吧着嘴巴惊叹良久,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廊下的阮乐正,连忙快步走过去,躬身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父亲。”暗中却不动神色地拿眼角去窥探那位站在阮乐正身后,挺拔高大,气宇轩昂,金冠紫袍的年轻男子。
特意选在这个时辰读书,本来就是算准了阮乐正回府时从此经过,一定会看到,却不想似乎钓到了另一条更大的鱼。
阮乐正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似乎是对阮青松极为满意的样子,嘴里却向紫衣公子谦逊地说道:“殿下请看,这就是微臣那不成器的长子。”
紫衣公子笑道:“阮大人过谦了,令郎聪慧敏捷,少有才名,据说五岁左右就识文断字,六岁头上便能作诗,七岁时更是写出了不世佳作《静夜思》,妇孺皆知,孤虽久居宫闱,亦心向往之。”
听到紫衣公子的话,阮青松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殿下过誉,微臣实不敢当。”阮乐正立刻推辞,脸色笑意却又多了几分。
阮青松长揖到地:“草民阮青松参加殿下。”
紫衣公子朗笑,上前一步,意欲将人扶起,视线随意往不远处的荷塘旁一扫,霎时呆立在原地。
那被他注视之人依旧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神态自若,身影掩盖在飘渺的纱衣下,随时都可乘风而去,
“人间竟有如此绝色……”
紫衣公子语气兴奋地说道:“阮大人,不知那雪衣少年是何人?”
阮乐正皱了皱眉头,说道:“回殿下,那是微臣的次子白檀。”
“姓白?原来他就是白氏传人。”紫衣公子闻言兴趣不减反增,“为何不一同叫来回话?”
阮乐正一副溺爱孩子的慈父模样,颇为无奈地说道:“殿下不知,微臣次子性情乖戾,为人顽劣,就连微臣也时常被他顶撞,微臣担心他冒犯殿下,故不敢让他面见贵人。”
紫衣公子失笑:“阮大人多虑了,相请不如偶遇,孤看那荷塘内菡萏碧波,煞是动人,不如前去观赏一二?”说完也不管阮乐正同意与否,抬脚就往水榭走去。
被冷落在原地的阮青松径自直起腰,静默片刻,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无忧脆生生地问道:“公子今日不歇午觉了?”
时过境迁,今时今日的百岁与无忧,自然已经非当年的百岁与无忧,原先的两位姑娘年岁渐渐大了,阮白氏看两人伺候得用心,特意命张妈妈留心挑选了两个小子,都是外面店铺的得力管事,相貌堂堂,头脑灵活,最最关键的是人品出众,毕竟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