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一梦千秋(三十二)
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阮白氏道:“提及此事,还需多谢大公主,当年她无意中撞破宫人制住我,强行割腕取血的事,不敢声张,对我却更加关怀备至,日夜让我陪伴,乃至于同吃同睡。姜宏端那时还有几分人性儿,因着锦城是他第一个孩子,对大公主最为宠爱,倒也没有拒绝长女的要求,自此娘亲所受的酷刑大为减少,只是仍不得不小心行事,以防哪时落了单,被姜宏端的人给抓去。”
“依我看,他不过是怕自己丑陋面目被世人知道罢了,哪里懂什么人|伦天性?”白檀是真心将阮白氏视作母亲,平常侍奉她极为孝顺,如今更是满腹怒火中烧,关切地问道:“那么后来,母亲是如何逃离魔掌的?”
阮白氏衣袖掩面,表情难堪地说道:“彼时我年岁渐长,将近及笄,按照礼制,势必要择婿嫁人的,如何能久居宫闱?姜宏端见我出落得越发美貌,竟渐渐生出不轨之心……”
“欺人太甚!”白檀怒不可遏,看来今日对姜宏端的惩罚还是太轻了,应该直接在香炉里给他下七夜雪。
阮白氏道:“好在大公主机敏,也隐隐察觉出姜宏端的心思,从此更不许我离开她半步,还悄悄派人将此事告知宫外的父亲,你外祖听闻之后如遭雷劈,一时乱了方寸,仓促之间,快速择了女婿,定下婚期。倘若不是如此,凭阮乐正的心智,如何能瞒得过父亲?”
白檀冷声道:“姜宏端纵然可耻,阮乐正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罢了!檀儿只是替母亲不值,遇到这样的衣冠禽兽。”
阮白氏自己倒是已经看开了似的,“阮乐正那个小人不足为惧,我与他之间已经恩断义绝,如今不过是形同陌路,只是留着他做个挡箭牌,姜宏端再如何也不敢公然对臣下的妻子出手,你劝娘亲与他和离,我执意不肯,就是为了这个缘故。只是,娘亲万万没有想到,云奴儿虽是男儿身,容貌却远胜于娘亲当年。之前我一直要求你低调行事,也是怕被姜宏端的人注意到你的存在,没想到,终究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白檀思忖道:“不过,总觉得姜宏端对我的态度颇有些奇怪,隐隐带着些狂热,可是另有蹊跷?”
阮白氏神情复杂:“那大约是因为姜宏端见过太|祖留下的一副画。”
白檀道:“什么画?”
阮白氏缓声道:“一副白衣公的肖像画。”
白檀心中涌上怪异之感,“那画可是与我有什么联系?”
阮白氏闭上眼睛,万分不甘地点了点头道:“我儿与那画上绘制的白衣公生得一模一样。”
“什么?!”白檀吃惊,这是巧合,还是另有原由?
“所以,姜宏端才会觉得只要得到了我,就能让他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知道了来龙去脉,白檀反而快速镇定了下来,“母亲不必忧虑,檀儿有自保能力,绝对不会让那些禽兽讨占了便宜。何况,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这般受人欺凌,倒不如主动出击。”
阮白氏一惊:“我儿要做什么?”
白檀坐下来,拍了拍阮白氏的手掌,将她安抚下来,笑吟吟地问道:“母亲,姜宏端在位一日,我就需提心吊胆一日,但是,如果他驾崩了呢?”
他本不是张扬强势的性格,但也绝非软弱可欺之辈,如今这种形势,还不奋起反抗,难道还真等着被人绑进宫里做娈宠不成?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阮白氏闻言沉思片刻,声音坚定地说道:“我明白了,云奴儿只管放手去做,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
白檀道抚着唇角,慢悠悠地说道:“还没到那般田地,姜宏端多行不义,有的是人盼着他早死,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真乖。”玄衣少年刮了刮小孩子白嫩的鼻尖,“哥哥家中有些事,不便在此多留,小妹妹,以后有缘再会。”
他说完站起身来,单手捂住腹部,脚尖一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花丛间,虽然身形佝偻,动作倒是十分迅速。
白檀:“……等等”
说谁是小妹妹呢?!
受了伤还跑辣么快,活该你失血过多!
白檀气得脸都大了一圈,心道还真是可怜,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呢……
白檀和阮白氏一行人回府的时候,恰好与据说是“大病初愈”、正在花园里散心的阮青松狭路相逢,陪在身侧的赫然是阮白氏名义上的丈夫阮乐正,以及身着海棠色裙衫的花见羞。
空气有片刻凝滞。
阮乐正脸上慈祥和蔼的笑容消失殆尽,冲着白檀不悦地训斥道:“你素来体弱,自该待在家里好生将养,整日跑出去胡闹什么?”
阮白氏的表情瞬间便冷了下来,反唇相讥道:“老爷此话差矣,白家产业将来都是我儿的,自然要带他出去多见识见识,难不成还整日困守内宅,连哪一日引狼入室了都不知道?”
阮乐正眼眸里透出屈辱之色,沉默着端起身侧圆桌上的香茗,慢吞吞地呷了一口。
“姐姐多虑了。”花见羞嫣然一笑,眉眼间波光流转,轻声漫语,宛若莺啼:“老爷原是为了檀哥儿好,若是因此倒叫姐姐心生龃龉,连我都要替老爷觉得委屈了。”
这位花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