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火种(一) 为众人抱薪者。
r> 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人分明一个都没有。 谁也不会理解,谁也无法分担他是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 细雪拂面,吐息间化成冰凉的水,湿润沁脾。 劈砍、戳刺、挥舞。 即便握剑的手指被冻得僵硬,皮肉像是黏在了上边,也没有分毫动摇。 一直练到夜深人静,风雪停息,弦月高挂,谢征才呼出一口白气,铿地收剑入鞘。 转身正欲回屋,蓦然发觉前方矗立着一道身影。 瘦削的男人站在墙根,不知在此看了多久,刀削斧凿的一张冷厉面容古井无波,瞧不出想法。 “义父。”怔忡过后,谢征低下头,恭敬唤道。 此人正是收养他的剑庄庄主,沈应看。 沈应看望了他片刻,才生硬地问“你叫什么” “谢征。” “谢征,”沈应看说,“你的剑,还需再练。” “多谢义父指点。”谢征颔首,“必不会懈怠。” “” “” 如出一辙的冷清个性,谁也没有开口,一阵默然。 半晌过后,仿佛拿定了什么主意,沈应看负手转身“明日卯时,你来庄门一趟。” 谢征稍有不解,但庄主有令,岂敢不从,应声道“是。” 第二天一早,他收拾好行装,独身去往剑庄庄门等候。 卯时刚过,沈应看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面前,拂袖道“随我来。” 他没有解释要去哪里、做什么,谢征便不问,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沉默地走着,一路穿过庄前的树林,下了山,来到一处市井小镇。 这年冬日格外的冷,滴水凝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路上异常萧条。 偶尔有行人走过,皆面黄肌瘦、畏畏缩缩,瞅见他们身上的衣物,当即露出惧怕的神情,匆匆躲开。 尽管无论沈应看还是谢征都不喜打扮张扬,但那制式布料,一看就知不是平头百姓穿得起的,会有这样的反应也难怪。 毕竟世家权贵,万一剐蹭磕碰到哪里、或是被看不顺眼了,项上人头可未必保得住。 过去作为孤儿时,这是刻进骨头里的准则。而今,他却成了被避让的存在。 也不过一年而已,天翻地覆。 只因他如今,成了剑庄的人。 谢征不由微微出神。 他的目光移向身前的男人,那道瘦削背影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利剑,永不弯折。 对于这位义父,他并不熟悉,也看不明白。 说温情,鲜少呆在剑庄,见了面也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庄上大部分的孩子都有些怕他;说冷漠,偏偏又收留了他们这些无家可归、命如草芥的孤儿,给了他们人人歆羡的身份和地位。 谢征听小矮个讲过些许传言,沈应看剑术卓绝,地位超然,即便在达官显贵中也数得上名号。 这就更奇怪了。 在他的认识中,那些权贵从来不屑于将平民百姓放在眼里,可随意徭役剥削、践踏打杀。 若需要养子养女、徒弟传人,多的是家伙愿意让自家子侄过来;沈应看何必费心费力教养一群孤儿,还要从中挑选下一任庄主 叫他出来,又有什么目的 带着诸多困惑,谢征随沈应看在镇上逛了一圈,最后寻了处茶汤铺,随意就坐。 担着汗巾的小二战战兢兢捧上茶壶和茶碗,沈应看端起喝了一口,问谢征道 “你觉得,这世道如何” 世道 余光扫过周遭破败门户,草庐烂瓦,又想到剑庄的亭台楼阁,曲水流觞。 这边老翁哭丧,那边歌舞升平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唇边泄露一丝讽刺,不知是对谁而去,谢征平静地如实回答“不如何。” 沈应看没有生气,他将茶汤一饮而尽,有几分失神。 “比之从前,是不如何。”手指拨弄着碗沿上的缺口,他缓缓道,“比之今后,难说。” “义父何意” 并不解释,沈应看一转话锋“谢征,你可欲摘花” 见他点头,那双幽深双眸盯着眼前这位年少沉静的义子 “替我做十年事,我便予你。” “何事” “不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