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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云泽看着那孩子,小小的一丁点儿,被抱在马艳蓉的怀里瘦的只剩下一双眼睛,就这么湿漉漉的望着他,突然直接不知道作何反应。那时候马艳蓉也是,母子两个都一句话不说,都拿一双眼睛看着他,看得他突然间不敢担当。
小豆包那时候就跟小时候的南方一样,不过看起来没有南方壮实,整个身子软乎乎老老实实的。
男人大多对新生儿心存畏惧,胡云泽当然也不例外,小时候他抱着南方,一开始总是要左右支起胳膊来像捧着个易碎的玻璃器具似的,南方小脸红扑扑地看着他,他就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晕在自己儿子眼睛里头。而现在他看着这么个小孩儿,不知道到底是不能伸手去抱还是不敢伸手去抱,小孩儿看着他张开双手,他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不理不睬。
就因为这么一次逃避,一个一岁不到的小孩儿,不知道是他自个儿多心还是真的,小孩儿再没朝着他张开过双手。
不论大人怎么错,小孩儿总是干干净净的。那时候胡云泽甚至不敢回家,都不知道自个儿回去之后如何面对南书娥和儿子,他陪着马艳蓉回家,才知道马艳蓉的老父亲早在半年前就过世了,老太太看着胡云泽,总是那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出了这种事儿,胡云泽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跟南书娥坦白,而是瞒着,马艳蓉也在一边儿跟他说,她和孩子就愿意这么老老实实的不出面,不让南书娥知道,更不让任何人知道。
那时候马艳蓉就是笃定了胡云泽不会不管他们你娘俩,所以才抱着小孩儿找上门去,而找上门之后,正如她所想,胡云泽哪怕是逼着他自个儿,也不会放着她和小孩儿不管。
胡云泽果然没逃避,马艳蓉和小孩儿他都养着,每周抽空去看看他们母子,而在南书娥面前,因为觉着对不起自己这明媒正娶的老婆,愈发的在家里伏低做小,那姿态简直堪称卑微。
胡云泽喜欢的一直是自己老婆,也就是南书娥,或者可以换个词儿来说,这叫爱情,现在也可以叫亲情,这一切马艳蓉都知道。可她就是管不住自个儿,从许多年前他开始向着胡云泽示好的时候就开始了,而一开始就没有结束。
马艳蓉这么个人,性格里常常带着点儿自己都不知道的执拗和狠戾,或者跟她长大的家庭有关,家里二老惯着,从小就着马艳蓉的心思生活,。因为家境一般却有着一批堪称有钱却不怎么亲厚的亲戚,她也不是不知道得到的艰难,就像不容拒绝的给予和于此截然相反的祈求,这些她都经历过。
或许马艳蓉对于胡云泽,刚开始那一点点好感早在胡云泽一次又一次的拒绝里磨的愈发深重,可却不会愈发美好,这有点儿像是以前那些人熬出来的浆糊,最开始一点儿稀汤,最后越熬越浓郁,甚至有刺鼻的气味儿飘出来,也越来越粘连看不清楚。
直到一年前胡云泽在她家喝醉了,她才借着这酒后乱/性的由头疯狂了一把。那时候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记得胡云泽嘴里浓厚的酒味儿,熏得她都有点儿醉了,一夜缠绵,到早起却只等得了胡云泽跟她一刀两断。
果然,如果没有手段,就这么任其自然,别说不该是你的东西不是你的,那该是你的东西还有可能得不到。马艳蓉终于从自己那溺死人的思恋里头□一点点儿,稍微加上了一点不服气和恨意,然后再一头扎进去。如果现在不行,那她就等,能从十八/九岁等到现在,也不怕再多等一年。
一年后,马艳蓉抱回来个孩子,这孩子却不是她生的,只不过如果真能利用孩子得到点儿什么,她觉着以后对这孩子好点儿,那就当是补偿了。那时候胡云泽还不知道马艳蓉手里这小孩儿根本不是他下的种,甚至根本不是马艳蓉的孩子,小半年的时光里他却是是稀罕这小孩儿的,不过可惜了,豆包不是胡云泽的小孩,或许没什么可惜的,这本来就不该是他的小孩儿。
南方以前是见过这小孩儿的,十四五岁的时候,南方跟胖子秦聪他们逃课出来乱晃,晃到矿上的小街里就看见他爸爸抱着个丁点大的小孩儿,软乎乎的像只小包子。南方逃学,这事儿当然得躲开,就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小孩儿被大人抱在怀里,还支着脑袋咯咯地笑,唇红齿白,就跟庙里求的瓷娃娃似的,看的南方一阵心里痒痒。
再后来就是纸包不住火,胡云泽在胆战心惊里度过了几个月,虽然决定了担上这责任,可毕竟心里还是有点儿抗拒的,一段儿不该有的感情和一个本身就不能有的孩子,搁谁谁都不会好过。就在差不多大半年以后,等胡云泽终于想开了决定放开心房彻底接受,却得知这孩子根本不是自个儿的。
老实人也是会愤怒的,平常时候里心肠软的人一旦硬起来比那些冷面冷心的人还叫人心凉。现在想想,胡云泽也觉着当时自个儿有点儿气糊涂了,那么大点儿的小孩儿,他冲着那母子俩对着屋里可见的东西一通乱摔,摔完了倒是冷静下来了,不过那小孩儿窝在马艳蓉怀里拿大眼睛瞅着他,眼里头那时候没一点儿神采,就跟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
从一开始见着豆包胡云泽就觉着这小孩儿跟人精似的,现在看看豆包对待胡云泽这态度,胡云泽自个儿都觉着是那时候埋下的,潜藏在心里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