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灵台境稚子学垂纶 妙严宫鸳鸯苦得子
事情是这样的。 梼杌从一颗通红的妖灵化成了一个婴儿,从此便在越鸟的灵台境一日复一日的长了起来,这孩子虽然不用和普通婴孩一样吃喝拉撒,却一如普通婴孩一般哭个不停。仅仅半月而已,青华就已经习惯了——越鸟会随时随地陷入昏睡,因为梼杌不知道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因为什么情由就会突然哭起来。彼时越鸟便会头痛不止,耳鸣心悸,如果不能将梼杌哄得了,越鸟就别想安宁。 骤然得青华传召,孟章就知道大事不妙,这个老不死的除非大难临头,否则哪里想起过他?然而在妙严宫里听闻青华陈述,他却不禁瞠目结舌—— “还有这种事呢?” 难怪青华跟闭关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来梼杌非但是死里逃生,如今还在明王的灵台境长成了个娃儿。四舍五入,这二仙如今不是白得了个孩儿吗?那当然得悉心养娃了。 “半点不假,本座也十分吃惊。”青华郁闷闷地答道,“如今越儿不分日夜,大半的时间都在打坐,本座也只能陪着。” 青华万年清绝,除了曾经梦中七世为人,便未曾沾得半点凡尘,哪里知道这养育个婴儿竟然如此辛苦?梼杌只要一恼,越鸟就得打坐入灵台境看护,无论他们是在说什么做什么,青华都只能按下不表,静静等着。 青华很沮丧,就算在他最不可捉摸的梦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梼杌会以这样的手段报复他——他想过梼杌会将他撕成碎片,想过梼杌会将他吞入腹中,可他唯独没有想过梼杌会抢占了他妻子的心神,更没有想过他的妻子会因为梼杌转而冷落他。 孟章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的嫌弃,如今的青华十足十的就是个怨妇,那满脸的缺爱已经是溢于言表了。这老东西今日一反常态,遣了九灵儿将他请来,他早就知道里面没好事,这下好了!青华这是把他当成苦水桶了。 “帝君啊!您老人家也得体谅体谅明王吧!梼杌乃上古巨妖,妖术古怪就连那如来老儿都破不了。明王也实在是不易,什么倒霉事都给她碰上,如今只怕是伤心伤神,帝君还是体谅些吧。” 梼杌醒了多久,青华便求亲求了多久,事到如今,妙严宫上下无人不知东极大帝的心思,然而越鸟依旧是日日婉拒。 如今梼杌苏醒,越鸟生死未卜,青华可以张狂,她却不能。越鸟的顾虑,青华都明白,可是如今在九重天,青华和越鸟无非一主一客,他若是想还越鸟半点尊荣,就得求得王母让他二仙在姻缘簿上配为夫妻,然而越鸟却始终都不肯。 “哎呀帝君啊!我看明王够烦的了,你还是少给她添些乱吧!” 孟章苦口婆心地劝道,事到如今就连他都替明王心烦,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梼杌如果越长越大,以后难道要和明王共用一俱肉身吗?这场景他可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可孟章越是不敢想,就越觉得这事有理——谁叫青华欠下百妖这些个血债?说不定天数就是这样定的,就是要梼杌占了他妻子的肉躯,逼着他日日和仇敌生活在一起。 不过这话孟章没敢说出口。 “殿下?殿下?”青华推了推眼前半晌未换姿势的越鸟。 “帝君……我又……” 越鸟揉了揉双眼,如今她不分日夜的打坐入定,肉体凡胎哪里能受这些个辛苦?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疲乏难解,精神不济。 明月高悬,夜已深沉,原本二仙正在东极殿互诉衷肠,青华痴情难掩,越鸟似有动容,眼看好事在即,却被梼杌这孽畜搅了。无奈青华骂也不是责也不是,只能叹自己命苦。 “我看她已经睡了,帝君无需担忧。”越鸟松了口气。 “越儿辛苦了……”看着越鸟眼下的乌青,青华心中十分不忍。事到如今,他一不能为越鸟分忧,二不能替她受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日日苦熬,也不知道这满地鸡毛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青华,我看梼杌涨势喜人,当日西王母曾说过,时间在灵台境有所不同。半月而已,梼杌已口中支吾,蹒跚欲走,倒像是一岁有半的孩童。我虽不知上古巨妖的寿岁时节,但眼下梼杌既然如此,想必她很快就能长成了。” 眼看青华长吁短叹,越鸟如何舍得?她知道青华怕她辛苦受累,可是现在他们实在是无计可施。说来荒唐,青华一心求子嗣,无奈她俩仙缘离散,青华始终未能得偿所愿。反倒是梼杌让她吃尽了生养的苦,它阴晴不定,随哭随闹,那时节越鸟就得放下一切,如母如亲一般去哄它。而梼杌乍然重生,仿佛是真的把她当做了生身母亲,对她十分亲近,经常拽着她的手指傻笑。 “本座无子嗣,只有与殿下的七世情缘,论观察世情,自然不如殿下。可本座私心想着,梼杌长得越快,就与殿下越有益,待她妖灵恢复之时,殿下便无需忌惮天灾了。”青华语重心长地说道。 越鸟愣了一下——是啊,西王母也是这个意思,如果梼杌的妖灵能够复原,就可以在她焚风之时为她代受天灾。 梼杌长得十分快,莫说是两百年,只怕一百年不到,她就能恢复妖灵,在越鸟的灵台境重新长成那个叱咤风云的上古巨妖。然而越鸟却满脑子都是蹒跚学步的梼杌——她的脸蛋总是红扑扑的,面上总是笑眯眯的,她半爬半走,跌跌撞撞十分可爱。 越鸟本就不坚定的心再度动摇,她可以让眼前这个孩子为她去死吗?她的性命,就比梼杌的性命更尊贵、更重要吗? 梼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