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不到的节点放下棋子。 或许是双寿刚上街买回来的零嘴正冒着热气勾出他馋虫,或许是太阳出来了阳光落在院中一株花上让他觉得开心,或许突然想起来上午看的话本只剩最后几页结局,他想去看完…… 又或许只是累了。容棠便会放了棋子,裹上被子往美人榻上一躺,侧过头望着宿怀璟无意识地撒娇:“怀璟,我好累哦,你能帮我按按吗?” “……” 宿怀璟自然全都应他。 等到下一回再下棋,又是一盘全然不同的局势。 容棠仿似没有任何强烈的胜负欲,可他又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输掉坐以待毙。 他会拼尽全力思索,拯救一盘将败的棋局——每当那个时候,才是他跟宿怀璟下棋最用心的时候。 他会眉头轻锁,嘴唇微抿,每落一子都要花上比之前长许多的时间思考。 宿怀璟也不催他,可等这次危机度过之后,容棠再落子,又是一如既往的闲散随意,边下棋边随口跟宿怀璟聊一些有的没的。 ——‘王府女眷前日出门摘了一些莳花回来,又送了一捧到院里,我想制成干花。’这样琐碎的小事都可以被宁宣王世子当做一件趣事说出来。 他的 小菩萨,委实是一个没什么欲望的人。 宿怀璟想到这里神色不自觉温柔了些许,可眼中一闪而过的却是片刻之前,容棠立在栏杆前,无悲无喜地望向远方渺远天际的神色。 宿怀璟……并不喜欢那种神色。 他轻蹙了蹙眉,有些想下楼去寻容棠,却又克制着自己不多动作,手垂在身侧,习惯性地摸上了那块腰牌。 护身符其实更能安抚他,但符纸包的神符,宿怀璟总担心会盛不住他那样频繁的想念。 柯鸿雪笑着将盘上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盅,笑着一摊手,道:“宿公子,我们下一局?” 宿怀璟动作微顿,抬眸看了他一眼。 阁楼上天色黯淡,淞园灯火通明,不时有游人欢声笑语从远一些的地方经过,揽月阁上又不知换了几曲戏目,演过几个王朝更迭。 宿怀璟其实更想跟容棠一起,哪怕他看话本,自己在一边练字都很好。 可柯鸿雪主动邀请,他也断然不会拒绝。 宿怀璟便顺势拿起黑子,落在天元,淡声问了句只有他们俩才能听懂的话:“柯少傅今天给我的答案,似乎有私心。” 柯鸿雪一下就笑了,安心落子,并不看宿怀璟,只是在夜色中轻声回道:“宿公子想要这个答案不是吗?” 柯鸿雪的答案,问的人跟答的人都知道,谁说都可以,唯独他不可以。 柯文瑞是两代帝师,当世大儒;柯学博是举世有名的富商,年年散出大笔家财充实国库、赈济灾民。 先帝也好,仁寿帝也好,不论大虞皇位上坐的哪位皇帝,柯家都是坚定不移的保民派。 他们家是自古以来的清廉正洁。 贫穷的时候就在家办学堂,无偿教导贫苦人家想要念书的孩童;富裕的时候便兼济天下,尽自己所能帮助看不过去的苦难。 这样的家风和教育,柯鸿雪怎么会说的出来“若民负君,君自可遨游”的话呢? 他的确有私心。 不能与旁人道的私心。 柯鸿雪不说,宿怀璟也不追问,他们只是默默地下了一局棋,随口聊一些传出去或许会天翻地覆,现在却只有月华与星光听见的话。 - 沐景序回来的时候,红漆阁楼上已经没了人。 小院内东西两边共四个厢房,谁也不打扰谁,沐景序回房经过柯鸿雪房间,透过窗户纸往里看了一眼,没有一丝灯火,他便目不斜视地回了自己房间。 蜡烛点着,房间里很是亮堂。 柯鸿雪应该已经洗漱过,换下了那一身火红的袍子,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发未束冠,随意散落在身后,相当轻佻地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根沾了墨的毛笔,正对着一桌子的大理寺卷宗批批改改。 听见声音,柯鸿雪头也不回,笑着说:“学兄,你不若把我录去大理寺给你做副手好了,这些打打杀杀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案子,看起来多费眼睛,我可舍不得你眼睛累坏了。” 沐景序没吭声, 换下了在外面穿的袍子, 便也坐在了柯鸿雪对面,将一沓卷宗调转了方向,顺手从笔架上拿下一根毛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就跟柯鸿雪一起处理起了公务。 柯鸿雪微顿,抬眸瞥了他一眼,清浅地溢出一声笑。 “盛承厉吓坏了?”不知过了多久,柯鸿雪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