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万念俱灰
“轰隆——”
天边一道巨大的电弧划破天穹,巨大的雷鸣声响彻天地云霄。
天穹上的乌云似乎动了,山间沉闷的热流也仿佛动了。
漆黑一片的山野老庙前,气氛诡异无比,直至这种诡异气氛到了某一个临界点时,被其余三人为之忌惮的宁家少女,突然跳下马车。
沉寂在自我意识世界中的阿绫顿时惊醒。
她内心首先是惊涛骇浪——为自己刚才荒诞的念头;
其次被波澜打散的怨恨,又一次被点燃——她到底是已经生了杀念,若不杀,她没办法跨过心中自尊心那一道槛。
可还没等她有任何举动。
黑夜中,少女侧着一张脸,笑眯眯的,似人畜无害。
道:“世上难事太多了,其中一件叫做悬崖勒马,今日你做到了一半,而我也做到了一半,也许如今论快,我不如你,但你也切记一点,论杀人,你——不如我!”
阿绫却因方才那一番话顿住了。
宁无心嗓音似有淡淡笑意,说的轻描淡写,就像蜻蜓点水,掀动一丝涟漪,可细细一品,那一缕涟漪竟然逐渐在她心湖中掀起波澜,最终卷起惊涛骇浪!
*
就在前一刻,宝通巷牟家发生了一场无法避免的干戈。
在道法禁绝的小镇里,这样的干戈,怕是有千余年没有发生过了。
哪怕过程中,不论是牟家那位老名宿,还是宁家那一位,都只出了一招。
但那一招所招来的后果,小镇内自认能担下来的老家伙也没几个。
沉眠长久的大阵瞬息运转,一记如雷劫般的惩戒直接落在两人身上。
表面上劈了个皮开肉绽,实则已是伤筋动骨,根骨之骨!
这一场干戈波及很广,却迅速就被掩盖下来。
除去那些苟延残喘的老家伙外,也只惊动了牟家大小。
宁赤颜被大阵逐出牟家祖宅,院落阵法结界撤去,牟家一干人如鱼贯而入。
一家子都担忧自家这擎天柱一般的老人有个三长两短,可最终,那位那已经浑身血迹的牟家老祖却艰难地摆手,示意他这些后辈子孙离去,只留下了外人眼中的牟家小少爷,牟长生。
瘦高的少年跪在亭子外,看着那已然出气大于进气的干瘦嶙峋的老人,心中的怒气顿时有些有外泄,难以自持,十四五岁的少年,知道不少隐秘,却到底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罢了。
“老祖宗……”少年刚欲开口,老人却抬首示意他莫说。
他而今不比往昔,再无法镇住其余家族的窥视,有些事家族秘事,断不可传出去了。
老人捏碎了手中一截短香,袅袅的烟雾飘荡,一点点钻入老人鼻中,老人奄奄一息之态,方才淡去,整个人也似有了一缕生机。
回光返照。
高瘦少年死死捏着的拳头抑制不住在颤抖着。
可转眼,他就发现,老祖宗那越发浑浊的目中,有一丝叫人看不懂的惋惜与一道叫人耐人寻味的得逞。
他整个人非但没有半丝死期将至的恐慌,反倒有种从他懂事以来都不曾见过的平静。
就像压在肩上巨山,忽然卸下,无比轻松。
*
子时七刻,宁老婆子被逐出牟家祖宅,头发花白的老妪同样一身鲜血,身上某件高阶法宝的护身符也被毁了个彻底。
她到底没算到,曾经也是意气风发的牟家老名宿,竟走到了这一步,仅剩最后一口气撑着。
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收拢回部分力量,老道友怕是要血溅当场。
倒不是她不忍。
只老道友一死,自己这把老骨头怕也很难活着走出这座囚笼。
一场干戈落幕,老妪心中已有了定论。
在这一方囚牢内,能叫宝通巷牟家这老家伙低头之人,屈指可数。
首先是镇守这一方囚牢千载的主人。
其次便是那古怪酒肆的老板。
最后便是县衙的监察使一脉。
宁赤颜首先排除酒肆主人。
那一位行踪常年不定,唯有每一甲子,小镇鬼门大开之际方才现身。
传闻这种现象,维持近万载,如今距离中元节尚有两月,断不会是她。
其次她排除了此地主人。
就算坐拥大阵阵眼,自小镇内,近乎无敌。
然傅家那位新晋名宿,兢兢战战几十年,为保住这层身份,从未有半分逾越举动。
就连数年前傅家发生的几起关乎傅家血脉传承的事情,这一位,都可袖手旁观,任由那江氏踩在自己脊梁骨上行事,都一声不吭。
宁赤颜猜测,傅峥年或在筹谋某件惊世骇俗的大事,她却始终无法将其与宁幽联系在一块——她不信那小辈有这胆子!
老妪的目光其实从一开始,就猜定了县衙监察使一脉。
其一时疫的突如其来。
说白了,这一系在小镇内监守自盗的事做的还少吗?
特别是傅家小辈坐镇的这几十年。
频频出手。
其二她宁家嫡系与监察使这一脉之间,斩不断的矛盾持续了太多年了。
年限之长,年年增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