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皇帝来了,见见樊贼。
田蚡一提到未央宫的天子,窦婴坚若磐石的心猛地跳了下。
天子年轻,可毕竟是天子,若由他来定夺此事,结果如何未可知,更无回转余地了。
天子会因为自己的功劳和窦氏的血脉亲疏,而站在自己这边吗?他的心里完全没底。
可是,若自己不同意如此处置,今日即使真的让樊千秋低头了,日后也不好交代啊。
“武安侯此举倒是考虑得妥当。”窦婴心中不情愿,但仍平静地说道。
“如此甚好,那本官现在就来给县官写奏书!”田蚡急不可待地说道。
“老夫要亲自向县官上奏此事,就不劳烦武安侯了。”窦婴皱眉说道。
“呵呵呵,魏其侯倒是和以前一样,小心谨慎。”田蚡冷笑着揶揄道。
于是,田蚡和窦婴同时冷哼一声,然后一齐拂袖,并肩向着正堂走去。
何充及右内史府一众属官连忙退到正堂前的廊下等候,不敢多发一言。
此时,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眼看着,似乎又要下雨或者下冷子了。
虽还不到酉时,但是天光渐渐暗了下来,看起来比真正的时辰晚许多。
自觉闯下大祸的何充还想补救,已经连忙派人点亮了堂中和院中的灯。
在簌簌作响的寒风中,几十盏形态各异的油灯跳跃摇曳,略显无力地抵御着周围的夜色的侵袭。
除了呼呼的风声和火星偶尔爆起的声响,堂中和院外,都是静悄悄的。
田蚡和窦婴这两座大山在堂中伏案写奏书,而其余的人则躬身静侯,不敢离开也不敢发言出声。
约莫过了一刻钟,田蚡和窦婴几乎同时放下了笔。
而后他们又走出了正堂,找到各自的亲信,将奏书分别交到他们手中,命他们迅速送入未央宫。
二人做完此事,就回到了正堂,面对面地正襟危坐下来。
他们相距不远,但是却都没有说话,只是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歇息还是在谋划往后的杀手。
于是,右内史府重新又陷入到一种压抑而凝重的氛围中。
就连那时不时爆起的火星的声响,也都显得沉闷了许多。
在这沉闷压抑的气氛中,人的听觉和视觉都会变得迟钝,无人注意到正堂后面的一扇小门开了之后又关上了。
三个人影在夜幕的掩护之下,脚步匆匆地走向正堂后的贼曹阁门前。
守在门前的亭卒什长看到来者,便想要走上前来盘问一番。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被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子用刀柄干净利落地砸晕,拖到一边去了。
此人被打得不冤,守在那扇小门外的那两個亭卒,也一样被砸晕了。
“在此处?”行在中间的男子问道。
“门口那两个亭卒说是此处。”身后第三个男子回答道。
“嗯,开门,你们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入内,若有人硬闯,杀无赦!”男子冷漠地说道。
“诺!”二人连忙答下来,就用搜到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
樊千秋正盘腿坐在贼曹掾平日该坐的那张榻上,右手曲肱撑着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
迷迷糊糊当中,他听到门锁的响动声,整个人立刻就警醒起来,睁开眼睛。
而后,他就看到面前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出现了在了门前。
贼曹阁中没有点灯,外面的天光又暗了许多,樊千秋眯着眼睛看了许久,也只能看到对方大致的长相。
来人左不过二十三四岁,剑眉朗目,看着也还算周正。
此人若愿意放下身段,当一个赘婿,总还是有人要的。
樊千秋仔细地想了想,数月里,似乎从没有见过此人。
对方穿着袍服,头戴儒冠,应当是右内史府的属官吧?
但腰间却并没有扎组绶,所以一时看不出到底是几石。
“嗯?你是何人?”樊千秋疑惑地问道。
“我是丞相府的门下缉盗。”男子顿了顿,有一些生硬地答道。
门下缉盗是门下吏,专门掌管内宅的缉盗防贼之事,等同于后世的警卫秘书,放到民间高低得是个弓按局长。
总之,是亲信中的亲信。
“四百石?”樊千秋有些热络地问道。
“嗯。”这门下缉盗点了点头回答道。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樊千秋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赞叹道。
这句诗出自于几百年之后的孟浩然之手,是干谒诗中的名句,是写给当时的丞相张九龄求官用的。
但其中所引用的“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之典故,却是出自于董仲舒之口,想来在大汉已有。
这门下缉盗应该也是一个聪明人,竟立刻就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惊讶地说道:“你居然想为官?”
“算是吧。”樊千秋看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就逐渐放松了警惕性,非常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真情。
“……”门下缉盗竟然也没有做声嘲笑,眼神之中还有一些闪烁。
“扯远啦,我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右内史府都还两说,哪里敢奢望出仕为官呢?”樊千秋自嘲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