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二十四）

水木科长的祖父妖怪博士水木茂,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以漫画家的身份更广为人知。他是日本鬼怪漫画第一人，作品以各种奇诡的妖怪为题材,颇受喜爱一一很少有人知道，他画出来的故事大部分都是真的。水木茂本人，其实是个首屈一指的阴阳师。这位老先生晚年出版过一本很有名的讲解妖怪的书，叫做《图解日本妖怪大全》，里头记载了七百六十四种留下过名字的妖怪，和一百一十二位神明。普通人世界当然是把这本书当故事看，并且还觉得挺有意思，但是在阴阳界这本书是阴阳塾的通用教材，并且教材版本比普通人看到的简略版复杂详尽多这本书里记载过一个叫做“生首”的故事。

明智时期府下石滨底下的某个村子生活着一个叫做千叶作助的农民。他为人惫懒，贪图不劳而获，做梦都想中彩票。当时本地流传着一个传闻，村子附近的山谷有个叫做乘圆寺的寺庙,里面有鬼坊主的墓穴。传说鬼坊主有求必应,能够满足人所有愿望。千叶听信了这个传闻,当真在基个深夜找到乘原寺煞有介事地给鬼坊主扫了幕,并目在草前虑诚念了一段妙法莲华经。等到午夜时分，基些东西真的显灵了那是一个四斗尊大小的女人头，刚一出现就直奔他而来。千叶作助心大如盘什么都想装，胆子却只有芝麻大，被当场吓晕，直到第二天被寺庙里的人发现才被唤醒。水木茂博士在这篇故事的末尾猜测，可能是千叶作助心生贪念，鬼迷心窍，于是被哪只路过的狐狸迷惑了一一到这里为止，就是普通人能看到的版本，但真正的后续没有这么简单这件事在阴阳厅的资料库里也有记录，那名叫做千叶作助的农民当天晚上的确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吓晕后在寺庙里睡了一觉。山谷里的夜寒露重，他回去生了场病，但没过多久也痊愈了。异状发生在两年后，千叶与当地一名女子成婚，婚后没多久妻子就怀上了孩子。而就在他的儿子出生的当晚，千叶突然毫无预兆地在自己的房间里暴毙，死亡时脖颈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屋子里只余一具无头尸体，头颅不翼而飞。千叶家只是个普通农户，祖先跟阴阳道扯不上半点关系，但和千叶死亡的同一时间出生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拥有了咒力在那之后，这个家族就像受到了某种诅咒。只要有后代降生，孩子的父亲就会在当晚暴毙，头颅被未知的东西带走，千叶家的墓穴中所有男性的尸体都没有头，而千叶家的女性虽然能安稳活过一生，却没有咒力和看到鬼的能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诅咒的步步紧逼，千叶家的人大多数都性格偏激。最终在四年前，千叶家的这一代咒术师因为某些原因从咒术界叛逃了。”府下石滨就是现在的台东区，我在来的路上调查过了，乘圆寺在明治三十五年废寺，现在野间寺就是在乘圆寺的旧址上建立的......一切都太巧了。神久夜没说话，她叼着最后一块烤鸡肉，嚼吧嚼吧吞下肚，出声提醒，“时间到了。

皇昴流立即回神。这天晚上是上弦月，后半夜来了一阵乌云遮蔽了半面天空，甚至不知不觉飘起了雨丝。长长的草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远方隐隐约约传来浅草寺的钟声

就是在这个时候，皇昴流猛然察觉到有什么气息在朝着一个方向汇聚，他几乎毫不犹豫，并指念咒,地面上的影子迅速连成一片，一个黑漆漆的身影一把掀开地面从地下钻出来，刚昂首发出一声大声嘶吼，金色的符文疾速在空气中凝聚成型，眨眼就沿着它的身躯和四肢捆附而上。与此同时一道寒光闪过，某个东西快准狠地流星般撞入它的胸口，一把将还待挣扎的黑影串上了它身后的墓碑。被钉穿要害的黑影一僵，四肢终于瘫下来不动了。

这一段交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并且眨眼就结束了，趴在墓碑上的大猫颇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这是故事里那个鬼坊主?太弱了吧。神久夜和皇昴流走到黑影跟前，抬眸观察了几秒，神久夜终于抬手把扎进黑影胸口的那玩意儿一一她随手扔出去的烧烤签抽出来，淡淡地说，“不，这是式神。黑影高大的身躯瞬间消散，金色锁链重新变回符文荡开，一枚叠成了三角形的符咒无风自燃，轻飘飘落地皇昴流低低吐出一口气，“我在路上没感觉到有人跟着我，所以这是提前布置好的，有人知道我们会找到这里?神久夜弯腰把地上烧得只剩一角的符咒捡了起来，“至少说明了你刚才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个咒灵背后的确有人设计。”....”皇昴流默了片刻，“诅咒的来源是人类的恐惧，水木博士当初记录下千叶家祖先的那个故事时故意在末尾将这件事解释成了狐狸作祟，也没有提千叶家族后来的遭遇，就是担心会将人们畏惧的情绪引到故事里的乘圆寺，从而真的将那只咒灵制造出来。在普通人的认识里，这理应只是一个过去的人心生贪念于是被狐狸患弄的故事，为什么那只咒灵还是出现了?幕后的人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它就是当年千叶家的祖先遇到的那只咒灵?”谁知道呢，就算是阴阳厅也不可能记录下所有的咒术，说不定有人有什么秘法。

神久夜随手将那只竹签烧了，看了看天色，终于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不会再发生什么了，我回去了。飘在半空中的古笼火乖巧地飞下来，将灯笼柄递进她手里。

他们大半晚上一番动静，并没有惊起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