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六)
偏头轻笑了一声,仿佛是在笑卫国的荒唐。可是这种笑意太淡,转瞬就散。他没有答应卫景蓝,也没有拒绝一只冰蓝色的蝴蝶,飞过寒泉冷池,落到他指尖。姬玦神情冷淡,垂眸,对于这只蝴蝶的兴趣,好像都比那些皇权倾轧要高。年轻的阴阳家家主,眼底覆着一层寒冰。卫景蓝提心吊胆,脸色苍白,鬓边冒汗。
旁边的靖国公见情况偶持,忙站出来,缓和气气说:“三皇子.....今目设宴招待七殿下,本就是为了接风选尘,怎么能一直说正事呢。来人,上酒,上酒,七殿下,这是[归春居]特有的梅花酒,选自降多时节,被雪深藏的花瓣酿造。味甘香甜,您可千万要试一试啊旁边大气不敢出的一群官员也是忙出声附和。
“对对,七殿下,这酒二十年才出一坛,都是特意从城外运过来的!
“殿下您可一定要试试。
可这些说辞,对于姬玦明显没有半点用。出生秦国皇室,又被养在东君膝下。一直以来绝对的上位者,艳羡殷勤的话,不知听了多少。“不用。”姬玦淡淡说,他收回手指
那只不小心碰到他的蓝色水蝶,翅膀结了层薄薄的霜,瞬息间,作星粉曳散开。很漂亮,可死得太快了。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叫所有人笑容僵在脸上。他们再看育座上雪衣逶地的人,只有一种命是一线的眩晕感
“你回答我一个间题就好。
姬玦对卫景蓝说,声音清晰冷静
“帝姬在深宫生死未卜,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她死?
卫景蓝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缩成了一个点
姬玦:“帝姬是云歌最后的完室。你们担心她死后。罗文遥便什么也不顾了逆谋算位。是吗?
卫景蓝张嘴,浑身战栗,说不出话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冷漠也太锐利了,刺穿云歌城所有虚虚实实的迷雾,揭露他们所有人的狼子野心。对啊,帝姬一一他刚才说了那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怎么忘了帝姬!
可姬玦的嗓音那么平静,轻描淡写,好像只是随口要一个答案
卫景蓝汗如雨下,双唇颤抖,大脑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靖国公也是喘不过气。
。但他毕竟是老狐狸,马上偏头,招手示意,
“上酒,上酒!
从刚才那只蝴蝶的命运,就能看出,七殿下如传闻中那般不喜被人接触。任谁敬酒都难逃一死,但是这种僵局,必须有人去打破。一祸水东引,不过一条人命而已
“快,快去敬酒。”公公也是吓得气若游丝
施溪被人一推后背,不得不端着那盘酒,继续往前走。他还在思考卫景蓝那一番话
施溪之前顶多觉得云歌城“人才辈出”,现在觉得卫国真没救了
卫国陵墓禁地,居然也可以被当做“倾国之礼”献于他人吗
瑞王疯了吧
银蓝色的水光清清泠泠,离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施溪回神,心想:我好像也疯了
他为什么会答应这么荒诞的要求。现在好了吧
施溪一步一步靠近玉案后的人,没有走到帘后,于侧边跪下,把盘子放在地上,行云流水地斟酒,而后当个哑巴。默默地低头,双手举盘,奉上一小杯斟好的梅花酒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推出这个敬酒小奴,是为了祸水东引、打破僵局,但这会不会惹怒七殿下,不得而知,靖国公颤声说:“七、七殿下,这桃花酒.....
空气中有一股清冽的酒香,压坛雪里二十余年的梅花酒确实是琼浆玉液,一丝芬芳都叫人微醺
没人觉得施溪能活,都在等着他的命运,如那蝴蝶一般,喋血转瞬消亡
可是被献酒的人,坐姿清雅,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他倾身,手握荧惑尺,掀开了雪青色的纱
一手取过那杯梅花酒,轻置于旁边;一手用尺子缓缓挑起施溪的下巴,逼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姬玦穿的还是那天圣人学府所见的玉色衣袍,鲜红内衬像雪山之巅的血
墨发垂下,气息相近,施溪对上了一双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眼
好像前几次见面,姬玦都是为他而来,所以早早地就有了准备。交流谈话间,带些似笑非笑的揶揄味道,可到底对他还是温柔的。就好像,只是那个千金楼的少年长大了而已。这是第一次,他们猝不及防地相遇
来不及做任何伪装,于是也让施溪见识到了真正的阴阳家家主
挑着下巴的荧惑尺又冷又硬,再深一点,便能轻易割破他的喉咙
那双眼睛幽黑冰冷,蕴着万载的风雪,虹膜边缘甚至有一层、深深的红
危险,强势,连玉色衣袖擦过脸颊的触感,都叫人恐惧到极致
施溪并不觉得害怕,他只是恍惚了一瞬间。
姬玦垂眸,看着施溪皮肤上被荧惑尺碾出的淡淡红痕,收回手
他们现在离得很近,于是姬玦贴着施溪耳边问:“要我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