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事
共事 这回的外商考察, 是华侨们组织起来的,人数大概小两百, 各行各业都有, 市委对引进外资高度重视,场面搞得尤其热闹,还要在市工人体育馆办晚会。 少年宫吹拉弹唱的已经组织起来, 更别提各单位都有自己的演出队, 一时之间竞争异常激烈。 第二小学是沪市最好的小学,别名机关子弟学校, 有这种事从来是当仁不让的。 苗苗今年四年级, 已经是大孩子, 因为话少, 一贯叫老师觉得稳重, 加上长得好看, 被选上给嘉宾们献花。 家长们得自费给孩子们买白衬衫、黑裤子和小皮鞋。 前两样还好,后者,赵秀云在猪皮和牛皮之间纠结一下, 还是买的贵一点的。 皮底硬, 其实不适合孩子穿跑跑跳跳方便穿, 赵秀云今年给孩子买的是刚流行起来旅游鞋, 她有条件的话总想给孩子用好点的, 不像别人家,买鞋大两号, 走起路来咔吧咔吧响。 这个穿完还有下一个, 苗苗其实也捡姐姐的旧鞋子穿, 质量好,抗造。 赵秀云会反复观察孩子的意愿, 生怕她不愿意,但目前看来苗苗还是挺乐意的,偶尔会提出多买几本临摹画,父母都是当场同意。 不然老大穿过的鞋子,还好好的,送人都心疼,老二能继续穿肯定是最好。 这恐怕是苗苗这一两年买过的唯一一双新鞋,小丫头穿着跳两下,说:“咚咚响。” 牛皮底子,是这样的,赵秀云说:“没事,我找个师傅给你钉一钉。” 百货大楼里既有修鞋匠、又有裁缝铺,总之一应俱全,都是国营单位。 没出门口,赵秀云就给孩子换上新鞋,甭管是多贵的,总得适应两天更合脚。 苗苗跳下两节楼梯,说:“没有声音了。” 大概觉得有意思,罕见原地跳起来,两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没别稳的发卡慢慢滑落,禾儿反应快,马上伸出手接住,可惜父女俩的动作一样,撞在一起,发卡反倒弹一下,滚两圈进路边的排水沟里。 幸好最近没怎么下雨,不过捡起来还是一圈灰。 方海左右看看,索性在自己的裤腿上蹭一下,反正衣服是他自己洗,没什么大碍。 禾儿吹吹给妹妹别好,说:“你要用力弄进去才行。” 苗苗怕疼,对自己非常怜惜,现在自己扎头发都是松松垮垮,坚决不肯勒头皮一点。 她感觉自己是被姐姐用发卡扎了一下,小脸立刻皱起来,不知道以为是被针扎了。 禾儿没好气道:“根本不疼的。” 显然有时候也很奇怪,一个妈生的,怎么两个人差这么多。 赵秀云这个做妈的都从没摸清过,说:“走吧,回家了。”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天,对四个人来说都很忙碌,三个忙着准备期末考,一个忙着做年终总结。 要不是抽时间来给苗苗买新鞋子、新衣服,根本都不带出门的。 方海于文职工作上向来是咬着笔杆冥思苦想,抓破脑袋憋,心想我今年做的事就这么多,再怎么写也写不出花来啊。 其实他这个级别,是该配秘书的,不过学校经费也比较紧张,他原来就不爱用勤务兵,索性什么都自己来,偶尔让行政处的人帮个忙。 自力更生使人进步,赵秀云睡前检查完门窗回房间,一直在书桌前埋头苦写的人终于有大进展。 方海忙不迭给媳妇展示自己的最新成果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有没有错别字?” 赵秀云觉得他也太看不起自己,说:“你现在的水平,去读高中都行,哪还会写错别字。” 方海半信半疑说:“是吗?” 他真是屡屡在这个家举目四望,觉得每个人的文化水平都高过他,还个个聪明,一点不敢自视过高,对自己一直是一种怀疑的态度。 赵秀云对他给予肯定,本来要指出的小毛病当做没有,反正除了她因为专业会吹毛求疵,别人并不会在意,只说:“当然了,写得很好。” 男人跟孩子一样,也是要常夸夸的。 方海立刻挺起胸膛说:“将来咱们这就是大学生之家,我岂能落后啊。” 多将来?小的离能上大学还有七八年呢,想得还挺远。 不过赵秀云心里也是这么期盼的,说:“行,那大学生的爱人,能睡觉了吗?” 她对外虽然也一直说“我爱人”,但还是头回对着方海称呼,话出口觉得有哪里奇怪。 方海不用这么文雅的话,一般都说“我媳妇”,这会反复咂摸“爱人”这两个字,说:“行,睡觉吧爱人。” 怎么他说这话,又怪怪的。 赵秀云没理会,打个哈欠钻进被窝里,说:“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 外商还没到,市里已经人仰马翻,务必要有最好的精神面貌,方海时刻在第一线,带队走街串巷,别说小偷小摸,真是连个钢镚都不会有人丢。 风气一下子回到前几年,长着眼睛的都知道要老实。 大家心里都希望能拉到更多的投资,不然还怎么搞建设、搞发展,哪怕是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