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真当冠位御主是死的吗
痛苦。炽烈地烧灼着的痛苦正自他的心口爆炸性地奔涌向四肢百骸。
遭受着如斯折磨的人痛苦中自问:自从遵循了慈父的教导,他有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过这种痛苦了?七百年?七千年?他忘记了。但阿斯塔特,尤其是他这样的蒙福者,也会忘记会如此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吗?他不知道。太痛苦了,他没法思考。
充斥着帝皇灵能的护符在泰丰斯的心口处顽强地闪烁着。那是由藤丸立香亲手制作、在出征前交给阿斯克勒庇俄斯以防万一的最高级护身符,它只是存在于混沌附近就能持续不断地引动帝皇的灵能来清除污染,何况是现在这样,被直接塞进了瘟疫战士胸腔的情况。
完好无损地停在他胸腔里的另一个心脏持续地泵出黑血,试图用污秽冲刷这位新来的同僚,熄灭其上的金色火焰。但这只是更加迅速地让与他有害的灵能在他的身体中扩散开来,增添了他的痛苦。泰丰斯在这种痛苦中毫无章法地挥动着还不大灵光的双手,试图把这个被嵌入身体的危险异物挖出来。
花园给予的恩赐在此时既是帮助,也是诅咒——若不是祖父神的保护与恩赐带给了他极强的生命力与恢复力,那么他现在大概已经被受诅咒者的灵能烧灼得尸骨无存了,也不可能挪动刚刚才被切断了肌腱的双手;但又因为这种极强的生命力与恢复力,他不得不持续地承受着这种折磨,甚至于,才刚刚被阿斯克勒庇俄斯以灵能切开的肋骨骨板也重新开始增生愈合,为他取出异物的过程增添了毫无必要的难度。
若他还能分出精力感知外界的话,那么或许“阿斯克勒庇俄斯也并不好过”这一点能让他感觉好一点。在藤丸立香赠予的护符离开医神的身边之后,纳垢侵蚀灵基的速度立刻显着加快了。至高天中无形的菌丝缠绕住了他的手脚,在现实宇宙中,也有明显的污染自阿斯克勒庇俄斯的肢体末端开始显现。
疫病的痛苦开始折磨他的心智,两种相互排斥的灵能开始以他的躯壳为战场相互攻伐。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呼吸变得困难,腥甜腐臭的血液因不断发生的病变从体内反流到口中,直到他不得不将之吐出体外。即便如此,他依然摇摇晃晃地挺立在原地,甚至还在驱赶任何试图靠近他、接应他离开战场中心的极限战士们:
“滚开!你们这群白痴!没看见这里的病原体正在扩散吗?!”他挥舞着手臂,让长蛇在他身边迅速地游动,划出一个暂且安全的距离——而那条机械长蛇的金属表面似乎也没有之前那样光可鉴人了,“有这个力气不如再去执行一次消毒预防程序!少来烦我!别小看了医生的体力和耐力!”
阿斯克勒庇俄斯其实已经不太能感知到自己周围在发生什么了。这与那些正在折磨他的痛苦无关,只是单纯的,有另一个存在想要搅乱他的意识。
我很欣赏你。那个庞大而悠远的声音说。加入我们,从这现实的苦楚中解脱出来吧,我会给你伱想要的。
阿斯克勒庇俄斯没有理会那个声音。他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现实上,好看清眼前的战场形势。他捕捉到泰丰斯哭喊着大声祈祷的声音,意识到对方的一个近卫正在试图帮助他——利用一把锈蚀的短刀将被放置在纳垢神选一个心脏位置的护符挖出来。他用尽自己全部的意志试图驱策长蛇将那个瘟疫战士赶开,却在下一刻里被一颗不知从哪飞来的爆弹击中了。
好消息是,阿斯克勒庇俄斯本身没对自己做出什么像样的防御,那枚爆弹过穿了,没有对他造成爆弹理论上应有的那种非常致命的伤害;坏消息是,他也确实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而倒在了地上。
这一枚大口径弹丸仅仅是单纯掠过,就挖空了他的几乎半个腹腔。在现在的情景下,疼痛本身倒是无所谓,更令阿斯克勒庇俄斯感到难受的是反流上来的血液,那些粘稠的黑血几乎快要堵住他的气管了。
英灵本质上不需要呼吸,但这对阿斯克勒庇俄斯来说依旧很令人恼火。他侧过头,努力吐出那些腐坏的血液。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双并不属于极限战士,也不属于死亡守卫的足甲从他的眼前快速地掠过,红莲般的业火开始在战场上燃起。他没有清晰地意识到战场上在发生什么,但他依然为他所见的景象而微笑:
“高温消毒……对……就是这样……”
阿斯克勒庇俄斯觉得自己仿佛正在缓缓沉入泥沼。
为何不回应?为何要拒绝?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看到你的人生。那个庞大而悠远的声音又说。你因过于出色,甚至动摇了死神的权柄而被神只杀死,你想要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我也一样的讨厌死亡,我想我们会合得来。
再睁眼时,阿斯克勒庇俄斯看到一个端坐在森绿色的葱郁植被当中的巨大身影。无数畸形而奇诡的植被簇拥在那身影的周身,一刻不停地生长,腐烂,零落成泥,再次抽芽。即便它们毫无疑问地彰显着强韧的生命力,即便它们在循环往复地不停生长,这景象依然不会令人感到生机勃勃,而是充满了病变的衰败与腐朽的死寂。
阿斯克勒庇俄斯闭上了眼。这种在泥淖之中缓缓下沉的虚幻感受已经足够令他烦心的了,他懒得跟蠢到家的神只多说哪怕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