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厌烦头疾
一日的傍晚,宫女匆匆赶往后院,来到一间雅洁清幽的房前,叩响了房门。
张美人的侍女打开门,露出面孔,宫女说道:“那人来了,此刻就在寺内后山,请夫人过去叙话。”
宫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态度是恭恭敬敬的。
张美人正侧卧于床榻,单臂支颈,闭着眼睛,恍若入睡。一个侍女跪在她的身侧,为她轻捶腿脚。
她睁开眼睛。极力按捺下加快了的心跳,说道:“去转告谢允,说我犯了头疾,能否请允郎入内叙话?”
……
侍女去了寺里后院,走到站在树下的人面前道:“大人,娘娘头疾复发,凤体不适,大人可否请入内一叙?”
谢允冷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他缓声说道:“既然娘娘今日凤体不适,不便此刻见面,臣改日再来。”
……
侍女出去传话,返回来,说道:“那位大人说……方才奴婢已经提过夫人在此养病之事。那人说,若是娘娘病体过于孱弱,不便此刻见面,他便改日再来。”
张美人密不可闻地皱了下眉,摆手道:“不必。叫她传话,我稍歇便去见。”
外面的侍女离去,张美人从榻上缓缓翻身而起。侍女服侍之下,换了一身她多日前便备好的藕荷色的薄薄丝衫,襟口绣着的一朵清水芙蕖,服帖地卧于她丰满的胸前,极抓人的视线。她的腰上系了细细的碧绿色宫绦,下坠玉佩。
这一身衣裳,完全地显出了她身段的丰熟之美,且配色是谢允平日里最喜欢的颜色。
她对镜,往面颊和唇上稍稍点染了一层淡淡胭脂,却并不梳头,反将几缕鬓发稍稍打散,挂落了下来,仿佛片刻前刚从锦帐离衾而起,多了几分慵懒的病弱之态。
张美人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在两个侍女的左右扶持之下,出了房门。
她跨进那间堂室,看见大开的那扇西窗之前,立着一个男子的背影。一道昏红的夕阳从窗口斜射而入,将男子笼罩,地上投射出了一道长长的身影,显得他愈发伟岸。
他仿佛在眺望远处,或是出神地在想什么,背影纹丝不动。
忽儿地,凉风习习,数片小小的树叶垂落。
谢允垂首间,也发觉了身后来了人。
张美人恬静一笑,与他四目相望。
明白了皇位难做这件事开始,张美人就开始处心积虑地想要再次接近这个曾被她弃掉了的男人。
但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有机会,得以和他再次这样面对面地相见,近旁没有旁人。
张美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要张口唤他,谢允已经转过身,朝她快步走了过来,停在距离她数臂之遥的屋子中间,目光地径直落到了她的脸上,说道:“娘娘身体如何了?我前些时候一直有事,未能与娘娘相见。”
他的语气很寻常。
张美人却是一怔,她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和谢允相遇,二人独处时候的开场。
却没有一种,会是这样的情景。
那他如此风轻云淡。
全然没有对之前那件事的一丝愧疚。
她的心里,慢慢地涌出了一丝仿佛受到了巨大冷落般的不适之感。
她凝视了谢允片刻,缓缓地道:“我的头疾,从我入宫后,便折磨了我多年,每逢心情不畅,便会发作,发作时候,生不如死。多方问药,也是无效。后来遇上了一个神医,神医给了一个方子,叫我照方搓丸,发病服下药丸,如此方能镇痛。我问神医病因,神医说,此为心病,药石止痛,却不能治本。须哪日除去了心病,方能得以痊愈。”
谢允注视着她:“如此娘娘更要保重,凡事勿郁结心头。”
张美人略带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自入宫以后,我心里压抑……”
谢允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
“我来这里,并非是为听娘娘倾诉心事,娘娘也不合宜向我倾诉。”
他缓缓地走到张美人面前。
“娘娘,你这次夙愿已偿,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劝娘娘一举一动,当谨言慎行。倘若真出了落人耳目之事,娘娘岂不是自掘坟墓?……”
他两道目光笔直地落在张美人那张渐渐变得苍白的面庞之上,停驻了片刻。
“不消说,臣也会尽肱骨之力。”
“倘若你还是有不该有之念,听我一言,还是尽早消弭为好。我早已非当年少年,如今已有妻女,她甚得我心,我不欲横加生事惹她有任何的不快。”
张美人喃声道:“她会不快?”
“我言尽于此,你且养病。”
……
他就这般去了,头也不回这般地去了。
张美人僵立,双眼发直,浑身皮肤仿佛被冰水浸泡了似的,一股细细的冷意,慢慢地渗透皮肤入她骨髓朝她袭来。
她的牙齿若不是紧紧地咬合着,恐怕此刻已经开始瑟瑟打颤了。
她的心口慢慢地也被恐慌所攫占,一种事情完全超出了她预料之外的那种恐慌。
原本以为,无论如何,只要自己能得到一个和他独处说话的机会,她便能够将他带往自己所想的方向而去。
却万万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