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热病颜赤
宗常端坐在朝堂之上,向上方给燕皇揉着肩的燕宁岚。苍白的头发挽在脑后,今天他没有穿铠甲,只是穿了一身红色蟒袍上殿,他的指尖抚摸着眼前的六尺银枪,上面斑驳的伤痕同样刻在了他的心间。恍然之间他好像坐在了烟雨之舟,湖心一点,山水寂寥一色,雾气弥漫在身旁。 举杯畅饮,身前小小的一团火光,天地是茫茫的灰色,之中一点亮光,他看向对面的人。对面那人对着狂风怒吼,致敬自己的悲怆人生。 气所磅礴,凌冽万古存。 他不认识,对面不太像一个人,一个龙鳞长满全身除了脸部,红色的发丝向瀑布一般漂浮在空中,一双细长的爪子端着爵,里面紫红色的酒摇晃着,同样盘腿而坐,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浸出的血将他的鳞片染红,身后黑雾和雷电奋力抬着他让他不至于倒下,金色的眼眸里那锐利的竖瞳泛着冷光看着宗常,宗常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去。 他好像坐在云端之上,可低头一看湖下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和不知道多远的阶梯,阶梯是无数个白色的石板所制,上面好似有无数撰文流转,之中奇珍异兽盯着二人,长到了最远处只是一个小点,突然四周出现了四条巨龙,脖子上缠着厚重的锁链,胡须在空中舞动,向着二人怒吼着。 宗常知道他在看什么了。 他在看这天下。 “为什么是我?”宗常对着他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定式。”台上的燕皇对他说道。 “那我需要干什么?”宗常晃了一下头。 “杀了我,那样我的中盘就成了。”对面那人张嘴,宗常瞪大了眼睛。随即起身,对着燕皇跪下,说道。 “圣上怎可如此!” 台上的燕皇闻言侧过头盯着他看了一眼,随即疑惑地问道。 “那大侍觉得燕宁烟十年不归朝,皇子后继无人,公主如此能干,朕将一部分职责交予她替朕分担又如何呢?” 宗常的心脏快要跳出了喉咙,他觉得自己先前看到的东西只是幻想,或者自己一定是休息不好,或者是近日劳累过多。宗常摇了摇头,台上的燕宁岚对着他温柔的笑着,随即眨了眨眼。宗常起身,对着燕皇说道。 “圣上,臣今日劳累过度,身体疲惫,今日更是昏沉无比,先下朝可否?”燕皇抿着嘴盯着宗常看了几秒,随即点点头。 “谢圣上。”身后的燕宁岚更是咯咯笑出了声,下巴搭在燕皇的肩上,拍了拍他的背说道。 ”没事啦圣上,大侍十年如一日,总是有生病的时候。“燕皇咳嗽着点点头,手中的丝绸手帕中一口浓痰,他定眼一看,里面夹杂着丝丝的血丝。燕皇深吸了一口气,偏着头感受着燕宁岚的安慰。 ............ 小雨潺潺。 夜高。 “烟,今天我在朝堂上出现了幻觉。”宗常牵着燕宁烟的手,二人坐在大侍府的亭子中,身边潺潺流水而过,花鸟文然。 “那是雷电,还有黑雾,我觉得。” “那是千面妖。”燕宁烟接过了宗常的话,想着千面妖对宗常说的话究竟是何意思,宗常是千面妖定开全局的一枚关键吗?那之后呢?燕皇肺痨朝中无人敢言,宗常干什么才会将整个燕国都置于千面妖的掌控之中? 可是千面妖已经背封印上千年,他又怎能观察和操纵世间? 那自己是否又在千面妖的观察之下呢? 随即她偏头,只见燕宁岚站在院门处眯着眼睛对着他笑,她的妹妹举着一把墨绿色的伞站在拱形的院门下,一袭白裙,红色的交领左衽配上冷白色的蝉丝褒衣大袖,面色若冷霜。一人在雨中静静的站着。 宗常抬头,烟雨行舟处,此时又坐在了那个男人的身前,那双金色的冷眸望着他,随即略微直起身子,右爪一挥,斗转星移之间身旁的景物不断掠过。好像这边也在下雨,宗常起身。 身前是一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密密麻麻的血水从树上滴下,宗常擦了擦脸,右手攥着银枪缓缓抬头。数不清的脸,老的小的活着的死了的此刻全部望着他,宽越千丈的树冠上全挂着人头,密密麻麻地互相瞪大了眼,这些人头有的面目狰狞,有的神情恐惧,有的闭目沉睡,树枝似乎束缚着他们的灵魂。它们的头发随风飘动,若隐若现的光线映衬着他们苍白的脸庞,犹如阴森世界的幽灵。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下一片银色光晕。在这幽静的夜晚,仿佛能听到那些人头发出低沉的呻吟,诉说着他们悲惨的命运。宗常转头问道。 “这是什么?” 一口烈酒入喉,那沙哑的嗓音传来,一点飘茫和疲惫说出了一句话。 “再看。”周遭冷清清,一片埋愁地。 宗常又抬头上去,这次他看到了,离他最近的,那是燕国的上一代大侍,他的父亲,此刻被剜去了双目,空洞的眼眶中他能感觉到有视线在盯着他,嘴里不断地涌出血水,顺着胡须和一点点向下滴落。他的父亲死后被挂在这棵树上永世哀鸣。 “这就是受了平洲之礼之后的结果。国家之龙被戴上那个帝帘,气运就交到人皇的手上,子民生死不再由皇帝管辖。”燕宁烟对着燕宁岚说道,冷剑拔出,嗡嗡地颤动着。 “这跟我无关,我只知道我母亲死了!所有人都不闻不问甚至包括你!”燕宁岚一字一句地说着,盯着燕宁烟,二人的脸此刻是如此的相像,宗常站在亭中看着姐妹二人。 “甚至包括姐姐你!” 燕宁烟只觉得喉咙有点梗,随即她张口说道。 “妹妹,家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