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寒街夜话

夜风清凉，天牢旁的石子街上已经少有人迹。临街的店铺大多关门落栓，熄了灯光。莫正坐在马车里闭目静思，心中思量着稍后与汤山的见面。这毕竟是块难啃的骨头，尤其是念及那汤山背后的人，莫正心中一阵烦闷。早就知道这是一件难办的差事，但拖来拖去，终归还是要面对那“小汤大人”。专门挑了一个夜静更深的时刻过来，却还是脑中混沌，没个清晰的策略应对。总觉得无论如何，都是块烫手的山芋，拿在手里，扔在地上，都不是个称心的办法。　　正自心中辗转，忽地马车猛地停住。莫正在车里一个趔趄，连忙手抚车窗，才不致磕到头面。正为了那差事犯难，又猛然来了这么一下，莫正心中大怒，扬声大喊道：“小贵子，你要死么，怎么赶车的？”说着，挑起车帘，朝外看去。　　那赶车的小贵子心中也是恼怒，对面那辆马车横着从胡同里冲出，猛地在自己马车前停住。幸得自己手快，拉住缰绳，才不致两车相撞。　　对面赶车的车夫死命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下，自知理亏，赶忙下车，朝小贵子躬身抱拳道：“兄弟，对不住了，我这马车本来停的好好的，不知怎的，这马就惊了。好在没撞上。”　　小贵子怒道：“你知道这是谁的马车吗，惊了我家大人，便是你全家的性命都不够赔的。没长眼的东西。”　　“哎，这位兄弟，你怎地如此骂人？”那车夫听了，仿佛也动了怒气，口气中便透出一丝怒意。　　“哎，是哪个口气如此大，无非就是马惊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那车内一个声音传出，语音中透着一丝醉意。　　莫正在车内听得清楚，心中一惊，只觉这声音甚是熟悉，因了那明显的醉意，却一时不能确定，便挑车帘从车中下来。那车夫小贵子心中仍自愤愤，正要开口叱骂，见主人下来，便强自忍住，叨念道：“爷，哪里有这样赶车的，幸得我手劲儿大，不然就真撞上了。”　　莫正并不理会他，只是摆摆手，让他住嘴，两眼看着对面那马车，朗声道：“车内是哪位，可否出来一见？”　　那车内人听了莫正的声音，便将头从车窗内探出。借着马车前辕灯笼中透出的灯光，莫正看清了那人的面目，心中一动，连忙抱拳道：“崔大人，我听得声音熟悉，还不能断定，原来正是您。”　　那车中人正是崔承用。他见是莫正，便也下了车，上前几步，脚下有些踉跄，抱拳道：“天色如此晚了，莫大人怎地在这里？”随着那话语，口中喷出一股浓重的酒气。　　莫正笑道：“崔大人莫说我，您这不是也还在外面么？”　　“哈哈，我与哈乌尔大人去探望唐三里大人，便在那里饮了几杯。不觉便到了这般时候。”崔承用摆手笑道。　　“能有您这般得闲，莫正着实羡慕，哎，我若能日日如此，便也无所求了。”莫正拱手摇头叹羡道。　　崔承用点头道：“听崔大人如此说，定是有正事了，那我不便多问，咱就此别过了。”说罢，抱拳拱手作辞。　　莫正心中一动，知道崔承用曾在明廷锦衣卫任职，专事刑讯，忽地想将自己心中的烦心事向崔承用说一说，询问些审问汤山的方法策略，既可不动大刑，又能收到成效，当是最好。又一转念，还是心有顾虑，便没有开口，只朝崔承用拱手还礼作辞。　　崔承用转身朝自己马车行去。莫正盯着崔承用的背影沉了片刻，心中还在犹豫是否要借机询问，终是没有开口，眼见那崔承用上了马车，便也转身朝自家马车行去。　　“莫大人，稍待。”莫正听了叫声，回头，见那崔承用本来已经上了车，却竟又下了马车，手上拿着一个酒壶、两个杯子，脚步有些微不稳，一步步走了过来。　　莫正心中暗道：“平素从未见过这崔大人如此醉态，今日看来是喝的美了。”心中想着，便转身又迎上了崔承用。　　崔承用将一个杯子塞到莫正手中，擎着酒壶，先给莫正的杯子斟满，又给自己的杯子斟满，两眼看着莫正，悄声道：“今日给唐三里大人捎了一壶好酒，喝了半壶，剩下这些，本应该留在唐大人家的，我却舍不得，便又顺手带回来了。在这里遇到你，真正的缘分，你我便喝上一杯。也驱驱这夜里的寒意。”　　莫正推辞道：“崔大人，不瞒你说，如您所言，我还有正事，今日实在不便饮酒，改日，我定与您喝个痛快。”　　崔承用仰面看着莫正，满脸郑重，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念念道：“莫大人的正事，崔某实在不能耽搁，但这酒都斟满了，你若不喝，便还给我，我可不舍得糟蹋了这好酒……本想着与莫大人有缘在此相遇，原来是我多想了。”说着，伸手便要那酒杯。　　莫正一阵踌躇，见崔承用伸手过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杯，便举到唇边，一口饮尽，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传遍心胸，身上的寒意却是没了。将那空空的酒杯还回到崔承用手里，抱拳道：“真是好酒，崔大人说的对，你我今日在此相遇就是有缘，确应该喝上一杯。”　　崔承用点头道：“莫兄弟够意思，那咱就此别过，他日再好好畅饮。”　　莫正那一杯酒下肚，内中火热，心里转念之间，已经有了决定，向前迈了一步，凑到崔承用近前，悄声道：“崔大人，有个事想请教你一二，不知可否直言。”　　崔承用一愣，悄声道：“莫大人有话便说，你我不必客套。”　　“我深夜经此，就是去天牢，向那汤山问话的。那汤山一向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