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曹公的心思,石头的算计
窗外的风一阵缓,一阵紧,吹拂屋顶的小雪粒纷纷的飞下,仿佛又下起了雪。 曹化淳抬眼看着潘石头,面色凝重,摇摇头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便是惊天的大事了。出了这门,若是有半个字传到旁人耳中,你便是个死。” 潘石头打了个寒颤,身子缩得更紧,低头轻声道:“我只是在您这屋里说说,心里有话不敢有半丝瞒您。”说着,潘石头弯腰一礼,不敢起身。 曹化淳走近过来,伸手轻拍潘石头的肩头,低声道:“我欢喜你的,便是这点。只是不藏私固然好,但有些话出了这屋子,便是睡梦里也不能吐出一丝一毫。” “我在宫中多年,自是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您也知道我一向小心谨慎,出了这屋子,绝不会吐出一字一句。谢过曹公提醒,石头心里明白。” “起身吧,老是躬着身子,不累么?”曹公走回书案后,坐下身子,“那魏逆一党崔承用逃匿关外,投靠鞑子,这消息是田公得到的。田公也早与我说过。我们与鞑子多年交战,这贼投靠鞑子,确是最为可恨;而他身处关外,也是最难追讨正法的一个。” “您确信那胡跌儿奔赴关外,与铁七兄弟所担差事相同,都是为了追讨正法那贼人崔承用?”潘石头抬眼看着曹公,复又摇摇头,眉头紧皱,“那这里面仍有许多说不明白的地方,确是一时难以……” “说不明白,便多想无用。”曹公伸手想去拿笔,伸至半途,却又缩手,两指揉捏鼻梁,脸上显出一些疲累之态,“去年,田公还曾随口说过,总要将崔承用这贼正法才好,便是用了非常方法,也属应当。” “那田公真的如此说?”潘石头眼睛看着曹公。曹化淳仍是两指揉捏鼻梁,脸上仿佛闪过一丝不悦之色,闭目不语。 “……非常方法……那三人中佟老大身亡,敖胖子失踪,只有胡跌儿安然无恙,更与那鞑子结伴一同去关外,好一个……‘苦肉计’。”潘石头说出此话,又忙摇头,“不对,仍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那麻黑子……” “不要妄加揣测,田公只是一年前嘴上说过那么一句,却从未与我说过要如何追讨那贼人。记得去岁我两个面见圣上,圣上还叨念说魏逆崔承用身在关外,官至高位。此贼一向狡诈,有手段,更曾在朝廷户部任职,知道朝廷家底儿,实在是圣上的一块心病。即便那时,也不曾听田公说过要如何追讨那贼。若他真的如你所说,背着圣上使了什么‘苦肉计’,即便最终功成,也定是触了圣上的忌讳。圣上心重,田公若真的行此险招,那真是……” “何况,他还坏了十三吉祥中的佟老大与敖胖子两个。”潘石头瞪着眼睛,望着墙上的一副墨梅图,眼神空洞,嘴里念念,忽地转头,“对了,正因那田公的计划中要损折我们手下两人,故而才不与圣上明言。他知道圣上最信曹公,若是圣上得知,此事定会与曹公商议,那您定是不肯,那此事便难行了。” 曹公闭目听着,语带怒意,开口言道:“什么‘我们’手下两人,这大内,这京城,这天下都是当今圣上的。” “该死,我说错话了。”潘石头伸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两眼看着曹化淳,“那田公自是料定若是此事功成,圣上定然心喜,便会不再计较其它了。” “此事功成,确是一件大喜事,也是一件奇功。圣上何止心喜,定会大加封赏。毕竟此事难如登天,多少封赏都不为过。只是封赏过后,尘埃落定,圣上心中……”说至后半句,曹化淳声音愈加低微,直如自言自语。脸上莫名显出一丝感伤之色,只是一闪即逝,复又掠过一丝喜色。 “那田公……”潘石头开口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曹公伸手止住。 “你我所说,都是无端揣测,毫无根由,不必再说此事了。”曹化淳面色阴沉。 潘石头一愣,一时无语。屋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沉默半响,方才点头道:“是,是,确是毫无根由。那胡跌儿与鞑子为伴,或是真的投靠了鞑子,也未可知。” 曹化淳点点头,半响无语,过了一会儿,方念念道:“那信上都说了些什么,你仔细说说。我这老眼不济,便不细看了。” 潘石头点点头,躬身拿起那书案上的信,举到眼前,仔细看起来。看了约一炷香时刻,身子立起一些,声音稍扬道:“我给您说说。” “说你的。”曹化淳眯着眼睛,身子后仰,两手缩在袄袖里,捶打着自己的双腿。 “铁七信中说,那胡跌儿身上有伤,初时,一直在马车内休息,单独用饭,只见过几次侧脸,并未认出。之后在一家客栈中,那胡跌儿竟唱出‘十三吉祥’间传话的小调,故才惊觉发现了他。”潘石头半低着头,目光注视着书案,说了几句,抬眼看了曹公一眼。 “嗯,你继续说。”曹化淳低头拿起那信,看了两眼,又放回桌上。 “铁七说,那胡跌儿的意思便是让他夜半杀人,而那胡跌儿唱曲之时,也伸手示意了他那想杀之人。” “铁七便照那胡跌儿所指做了?”曹化淳翻眼看了一眼潘石头。 “正是,不光如此。铁七还说,车至半途一处山谷之中,路遇山匪。两个护送之人被那山匪引进山中。余下几人都被那山匪打败。那胡跌儿再次唱起小调,示意形势紧迫,要铁七必须出手解救。”潘石头低着头,翻着眼睛看着曹化淳。 “‘解救’……你方才说那胡跌儿身上有伤。铁七信中没说那伤是如何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