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后生可畏啊。”
范宇当然不敢说话,他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立在一旁,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着——“这小何姒,平时安安分分话不多,谁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在镜廊里点她那一下,推她那一把?”
“这火药味,一会秦叔辩输了,该不会迁怒于我吧。”
风雨欲来,范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立于风暴中心,如坐针毡,等了许久见老朝奉只当没听见何姒的话,不反驳也不回应,他干脆往门外溜去。
“你去哪?”老朝奉终于开口了。
“去买安眠药。”范宇随手指了指不知何处的药店,证明自己的良苦用心。
“等等再去……”
第一次,老朝奉的话被何姒强硬地打断:“现在就去。”
“秦叔,我听谁的。”范宇一只脚跨在门槛外,一只脚立在门槛内,进退两难。心中又是委屈又是兴奋,心想这两位大佬博弈,为何要把我夹在中间,搞得我里外不是人——以及天哪,这两位大佬终于要搏一搏啦!
“那你纠结的是什么呢?”
明知他是装的,何姒还是禁不住内疚了一下。又想到自己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是在那间丹霞地貌的酒店里被小猴子抓了下脚踝,当时自己带着脚踝上的黑手印去找老朝奉,确实是战战兢兢客客气气,但这个可可爱爱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你可坐稳了,”秦鉴说着,语气刻意轻快,脸上却还是落寞,“你可知为何初次见面,我为何帮你。”
“走镜廊,用不了多久。”
“诶?”秦鉴本能地排斥这个称呼,可回想到自己长久以来的人生,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反驳的点。
何姒在记忆中搜索着秦鉴的模样,他驱使万丈之火将追逐她的鬼火吞没的样子,他长袖一甩将天罗地网燃成灰烬的样子,他一脚将骷髅踩碎破去麻姑之阵的样子……她记忆中的秦鉴,从来都是强大冷静,算无遗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何姒从没见过他如此脆弱的模样,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言不发。
何姒的笑容凝固了,秦鉴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同你说过,我是一面镜子,其实我是一面千年前少年将军为了心爱之人雕琢而成的盘龙镜,我能化作人形站在你面前,是因为承载了少年的英魂和一滴热泪。”
“没看破,我从没在你身上看出一面镜子过。”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去镜轩吧。”
少女的话音环绕在秦鉴的卧室里,他想了很久,冰封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然后一连饮尽三杯茶,才说道:“阿姒说的没错,喝透了,便不怕了。”
何姒本也是凭着一腔怒火,如今秦鉴愿意说了,她的怒气便没了来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气势不可避免的落下来。
“大局为重,不知是什么事牵绊着何小姐,连正事都不顾了。”
“少年将军既然将你送给了我,我不就是你的主人了吗?你介意的是这件事吗?那是千年前的事了,我不会同你计较的。”
“没有,”秦鉴无可奈何地露出真身,眨了眨小郎君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气鼓鼓的何姒说,“我本想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同你说其余的事。”
“你这话,听着倒有范宇的意思。”
“就在这聊!”
房中只剩下火苗舔舐茶壶的声音,秦鉴低着头,如同一座石雕。
“你怕那个少年将军又跑出来,告诉你你只是一面镜子,而我是属于他的吗?”
“你觉得那神龟是说的你?”
老朝奉被咽了一下,又说道:“我本以为没人能看破我的侍神。”
“我今年看到的最烂俗的言情梗,就是一个自知要面对危险的男人对着心爱的女人大喊我不爱你,以为这样把她推开,事情就解决了。”
“可我怕我才是被操纵的那一个,”秦鉴终于说出了自己顾虑,“如果这一切,从引你入局的小猴子开始,到如今的神龟隐现,都是本体所为,包括我们的相遇也是计划好的呢?我怕的不是我是幻象这件事,而是害怕他既然能创造我,就能改造我,而我最后会伤害你。”
好在他有何姒将他点醒,一旦想通,之前的困扰便烟消云散,如今看着女孩侃侃而谈,又不敢打断,心中甜蜜,眼角也晕上一层笑意,认真听她说完了,才说道:“最烂俗的言情梗不是你听我说和我不听吗?”
初见时,他似乎就是这样泡茶的。而上次她在梦中惊醒,来到他房间,他也是这样请她喝茶的。似乎对秦鉴来说,这天地间无论什么事,都没有一杯茶水重要。
“得嘞。”范宇得令,欢天喜地地逃走了。
“所以千年前我是你的主人!”
“呵,”秦鉴忍不住看了何姒一眼,唇边带上了无可奈何的笑意,“东风把花吹开又把花吹落,看着是同一种东风,心思作用却不相同。”
“那又如何?对镜中人来说,我又何尝不是幻象呢?”
泉水很快就在壶中冒起气泡,何姒看着他将茶叶从陶罐里取出,不慌不忙地碾碎,悠闲自在地洒落,专心致志地撩起浮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