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凛霜至
索,但陈殇究竟步伐未曾停歇,缓步来到了那木面人前。 那木面人见陈殇到了身前,便从身后的一个木箱之中拿出块光滑崭新的木头面具,与一件粗布衣袍递给陈殇,示意他换上。 正当陈殇换衣时,那人开口:“领矩有令,凡墨家所通缉者,皆门徒之不容,陈清怀何以容下汪云鸿,反来践踏墨矩?矩子请你一叙,听你言语,或可宽恕。”说罢,向着换好衣物的陈殇道:“武器且交来。” 陈殇知眼前这人暂且不会杀自己,便将自己的“折霜”连同那两把剑、两短刀、机簧暗器等交出,那人将这些物品装入木箱之中,便带着陈殇往另一处地方而去。 黑夜里,山路迂曲,却能见到山腰间闪着点点亮光,待走得近了,便原来知是点灯的火光,还在风中摇曳着。 这是一处不大的茅草屋子,里面依稀传出有人做木工的声音,似乎是在刨木屑,也不知作何用处。 那人轻轻扣了柴门二声,推了开来,示意陈殇走入,自己却端坐了下来,将木箱放在身前闭目而待。 陈殇看见劈柴的桩子上放着一片陈旧的朽木面具,再抬头一看,一个须发灰白的老人放下了刨子,顺着一块木头上画下的纹路细心雕琢,旁边还散着一堆木头零件,想来是哪一种机关所需,但个个精工,分毫不差,可谓奇景。 “这些原来是山上的木头,想必陈大侠有所知,你并不诚心想要进入墨家,我自然也知晓。”那老人奉着烛火,眼中闪出的橙黄照在手中刻刀上,正细细地削去木皮,顺着木本身的纹理刻凿机括。旁边熔炉有一独臂人拉风箱,拉得呼呼作响,也不知这两人究竟忙活了多久,陈殇却没看见他们因这枯燥的工作而产生虚浮之意,只看见了一种工匠的风骨。 或许墨家本身便是工匠的集合体,从不因为材料的产地而鄙弃,也从不因为所谓差劣优良而放弃任何一块材料。 也正是如此,墨家在这大道倾伏的时代渐渐发展起来,他们努力劳动,继而接济更多的百姓,其中不乏有志之士受了墨家的恩义加入墨家,又继续为他人发光发热。不分贵贱,不论美丑,不论年龄,那布袍与木面隔绝了肤浅的美,是而人人能够透过那一双眼睛去看见一个深邃的灵魂。 墨家所在的地方,被地主官僚剥削的百姓偶能有米面下锅,偶能有衣服穿用,毕竟天下穷苦的可怜人那么多,终不能一一覆盖,故而路旁还是有冻死饿死的尸体。 是,一个组织,怎么能够挽救一个时代的颓败?又怎样在这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救济天下人? 这位领矩,身上陈腐,但眼中却有光,是个毫无疑问的理想主义者。 可惜生不逢时。 那老人将手中工具放在一旁,将朽木面戴上道:“你原来便是山上的木头,韧而难制,原是一块恶材,若妄想通过十规约束,你恐怕也并不会遵循……阳奉阴违相比直接抗命,才是真正践踏了规则,践踏了千年来墨家先贤的尊严。” “罢了……你复仇一事我并不理睬,但老夫却要劝告你一点,报完你师门的仇便该收手了,自此隐退江湖,再也不许出来。”那领矩面具之下的双眼直望着陈殇,飘忽的火光衬出一股威严的神华。 “你的身世我知道,却不能诉与你知,你生来便是能挑起腥风血雨的人,但天下已经有太多人死了,他们原来应该活着。若是因为你一个人使得全天下陷进战火之中,墨家便决计不会留下你,与天下相比,那偷盗墨家身法的汪云鸿且是小事。” “望你明白,我们随时能夺走你的性命,你原来也并不是恶人,只是大势所趋。但若你日后不复,墨家定然出手。” 陈殇愈发疑惑于自己身世,连同那《九殇剑典》,连同“折霜”,更同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母与浩然宗的灭门。 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便注定好的,恍若无形一股罡风将自己吹去。 除却迷惘,陈殇心中只余无力。 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活下去了,却总好似在接受命运的予夺。 “你要留汪云鸿,墨家可以不管,但仅你而言,复完了仇,你便不再是墨家中人。”领矩道。 “遵令。”陈殇应了一声,领矩却并不再应答,一侧柴门大开,似是让陈殇出去。 呼呼北风,幽幽霜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