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魑魅魍魉
佳人重约还轻别。怅清江、天寒不渡,水深冰合。路断车轮生四角,此地行人销骨。问谁使、君来愁绝?铸就而今相思错,料当初、费尽人间铁。长夜笛,莫吹裂。 ——节选自《贺新郎·把酒长亭说》辛弃疾 …… 视察完整条防线,鱼朝恩扯开公鸭般的嗓子,大赞:“今日观摩,让吾等大开眼界。兴平王不愧是我大唐名将,如此固若金汤的防线,定能让叛军折戟沉沙,全军覆灭。 这样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就返回洛水。我会和光弼将军一起,将今日所见所感,尽快禀报圣人,好让陛下放心。” 白复道:“当天往返,实在太过辛苦。诸位将军不如在军营歇息一晚,待明日天亮,再返程不迟。我们已经备下酒菜,宴请诸位将军。” 众将觉得白复所言极是,都希望夜宿军营。不仅是因为当日往返太过辛苦,更想趁机再跟白复将军讨教一番。 鱼朝恩摇摇头,正色道:“大战在即,正是需要全情投入的时刻。吾等岂能因个人辛劳,耽误大将军排兵布阵。 我们稍事休息、吃两盏茶后,即刻便走。 这场酒宴,再推后两天。等荡平叛军、枭首贼酋后,鱼某亲自张罗庆功大宴,为大将军和安西北庭众将庆功洗尘!” 监军使话已至此,众将也不好再说什么,纷纷与白复等将领道别。 李光弼握住白复的手,道:“小师弟,战局诡谲,风云变幻,切勿大意。”说罢,重重握了四下白复的手,冲着白复眨了眨眼,眼神深邃,耐人寻味。 白复点点头,心领神会。 …… 站在山坡上,目送诸将策马而去,白复对身旁的子车裂和唐夔道:“唐将军,按原计划执行,通知唐悦等密谍,看看谁在跟叛军暗通曲款。” 唐夔得令而去。 白复对子车裂道:“子车大哥,我猜的没错,鱼朝恩很可能就是史朝义的密谍。他就是唐军邺城和邙山两场大败的罪魁祸首。李光弼刚才握手四下,正是鱼字下方的四个点。 根据“鉴图密钥”,吴道子《七十二神仙图》中藏有叛军密谍的名单。鱼朝恩正是其中一人。 不过,随着唐燕势力对比变化,已经很少有密谍继续效忠叛军了。连潜伏最深的安禄山心腹密谍李辅国,在安禄山死后都已经弃暗投明,死心塌地替陛下做事了。 按理说,鱼朝恩在大唐身居高位,完全没有理由继续替叛军卖命了。对此,我一直困惑不解。 唯有龙门山防线这个致命诱惑,才会让鱼朝恩这条潜在水底的大鱼,不惜暴露自己,为了鱼饵咬钩。 若我所料无误,你可依计行事,尽可能查清鱼朝恩勾结叛军的真正原因。” 子车裂欣然领命。 白复一招手,田膨郎背后的两对畸形凸起,瞬间变成一对鹰羽鹏翅。双翅展开,长约丈余。他拉住子车裂的肩带,双翅一扇,从坡顶急掠而下,滑翔出一个完美弧线后,顺气流而上,振翅高飞。 长河落日,犹如一枚红彤彤的金牌。两人身影如同金雕大鹏,穿越落日余晖,飞入五彩瑰丽的云霞…… …… 暮色深沉,十数艘战船灯火通明,游弋在洛水之上。鱼朝恩身份显赫,单独乘坐一艘楼船。鱼朝恩匆匆吃完晚饭,简单洗漱一下,返回座舱,将房门反锁,不让侍从打扰。 三更时分,十数艘战船抛锚于江心,依次熄灭灯火、喧哗声渐熄。除了值守警戒的将士外,周遭一切归于宁静,只听见江水一浪一浪拍打着岸礁。正所谓,鸟鸣山更幽。这种拍打着岸礁激起的浪花声,重复单调,更让江夜分外寂静。 “哗啦”一声轻微水响,一道人影如同一条大鱼从水中跃出。人影身穿黑衣水靠,凸透有致,身形婀娜。 黑衣人如狸猫般,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在船舷上轻盈攀爬。她熟门熟路,避开战船警戒哨岗,攀援到鱼朝恩居住的座舱外,轻扣窗棂。 鱼朝恩轻轻推开窗棂,黑衣人嗖一声窜入座舱。鱼朝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谨慎地瞭望四周。窗外漆黑一团,寂静无声,江面水气弥漫,雾锁寒江。 鱼朝恩轻轻关上窗,黑衣人轻笑一声,道:“鱼公公,你太过谨慎了。登船之前,我绕船三圈,确认船上没有暗哨监视你,这才上船。虽然天气热了,但洛水并不暖和,寻常水鬼根本不可能一直潜伏在附近。” 鱼朝恩一点不介意黑衣人的调侃,他虽然在大唐风光显赫,但见了黑衣人却恭敬有礼,不啻觐见肃宗和太子。 鱼朝恩轻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面对白复这样可怕的对手,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这一点,圣女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 黑衣人正是倭国圣女藤原莉香。 提到白复,藤原莉香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他,神道教和宇佐八幡神在江淮布下的这盘大棋,怎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为此,我被淳仁天皇狠狠责罚,革除我伊势神宫圣女的身份,连孝谦女帝都不方便为我开脱。” 鱼朝恩笑道:“你正值青春芳华,成为神邸圣女确实可惜了。 淳仁天皇是不愿你如此天香国色,到头来青灯古佛,孤老终生。天皇陛下的一番美意,你不会不懂吧。” 藤原莉香美瞳瞬间冰寒,冷冷道:“信千代,我不知天皇陛下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他美言。 我和你不是一路人,只是因为共同的敌人白复才走到一起。诛杀白复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不相欠。 我警告你,本宫的事你少管!” 鱼朝恩一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