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杀胡暴乱
我来吊古,上危楼、赢得闲愁千斛。虎踞龙蟠何处是,只有兴亡满目。柳外斜阳,水边归鸟,陇上吹乔木。片帆西去,一声谁喷霜竹。 ——节选自《念奴娇·登建康赏心亭呈史致道留守》辛弃疾 …… 阿史那承庆、康孝忠逃走后,范阳卫戍部队中的蕃族军人家属,担心被牵连,全都翻城逃出范阳城。 高鞫仁抓不到这些蕃人家属,无处泄愤,开始在各处城门张榜,悬赏通缉胡人,下令城中居民,凡杀胡人者,皆有重赏。 幽蓟一带,胡汉矛盾由来已久。 由于安禄山和史思明都是胡人,所以这些年,生活在范阳城内的汉人没少受胡人的欺负。 在高鞫仁等汉人将领的怂恿和撑腰下,汉人手持武器,冲出家门,走上街头,汇聚起来,再强行闯入胡人家中,屠杀胡人,发泄情绪。 局面开始失控。 张通儒诛杀史朝清党羽时,仅是军队不同派系内的厮杀,主要在皇城内战斗。而这次胡汉火拼,情况更为严重,无论军人还是百姓,人人械斗,让整个范阳城陷入大乱。 杀戮一旦开始,人性的丑恶立刻暴露出来,骨子里嗜血的兽性立刻喷涌而出。 杀戮的快感、情绪的宣泄,让平日里温良恭俭让的汉人瞬间变成了魔鬼。连最本分的老百姓都成了凶残的野兽、冷酷的屠夫。 措手不及的羯人胡人一同被杀,范阳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瞬间变成人间鬼蜮…… 胡人小孩被无情抛到半空,落下后,被锐利的矛尖洞穿腰腹…… 汉人杀红了眼,一个胡人都不放过。很多鼻子稍高,面貌有点像胡人的汉人也枉死在这场杀胡事件中。 …… 亲仁坊内,胡汉之家比邻而居。 做馒头的武季、开绣坊的刘半楼和贩卖骡马的粟特人康安,几家最普通的范阳百姓,生活在一个胡同里。 这三家,平日里关系和睦。父母出门做生意时,几家孩子经常在一起蹴鞠、打闹嬉戏,亲如同胞兄弟姐妹。 每天傍晚,武季推着架子车回来,从蒸笼里掏出几个没卖完的馒头,递给在胡同内追逐打闹的孩子们。刚出笼的大馒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是孩子们的最爱。 寡言少语的武季,喜欢蹲在地上,掏出旱烟袋,点燃低劣的烟叶,惬意地吸上几口。吞云吐雾中,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满脸的幸福。 刘半楼的媳妇儿,年轻时是节度使府里的绣娘,是街坊四邻公认的巧手绣娘。凭借出神入化的针线功夫,一个人就撑起了刺绣铺面。 每到阳光灿烂的日子,她就会让武、康两家把棉被拿出来。弹完旧棉花后,飞针走线,帮武、康两家重新把棉被缝好。缜密的针脚,让武、康两家的女人们佩服的五体投地、赞不绝口。 贩卖骡马的粟特人康安平日走南闯北,经常拜托武、刘两家照顾自己的家人。作为答谢,每次他从塞外运马回来,都把最好的羊皮袄子留给武、刘两家。 如此相亲相爱的三家人,却在这场大乱中,变成了生死仇家。 满城的喊杀声中,康安一家人满眼惊恐地看着平日里懦弱如绵羊的武季、刘半楼杀红了眼,操着菜刀和棍棒闯入家中…… 砍断康安的脖颈后,武季、刘半楼面露狰狞,手举利刃,一步步走向手无寸铁的妇孺…… …… 范阳屠杀胡人的消息传到唐军军营时,白复勃然大怒,“啪”的一声,将军报拍在桌案上。 找来唐夔后,白复面沉似水,问道:“五哥,范阳之事,为何不按我的策略来,反而节外生枝?” 正所谓,大将军不怒自威。 即便白复视唐夔为兄长,一旦涉及军务,唐夔在向白复汇报时,还是局促不安、谨言慎行。 唐夔惴惴不安,道:“高如震之死,事发突然。高氏兄弟情同手足,高鞫仁怒不可遏,由此乱了方寸。” 白复追问道:“就算高如震被杀,高鞫仁震怒,唐兰舟等人,为何不出面制止高鞫仁的暴行?高鞫仁麾下主力,可都是咱们的人。” 唐夔道:“阿史那承庆军败逃出范阳后,劫掠附近各县,用于补给。阿史那承庆虽败,但主力仍在。贼锋势大,唐兰舟不敢大意,于是尽遣高鞫仁军中的唐门和川帮精锐,沿途继续追击。 等唐兰舟知道范阳发生暴乱时,他们的军队已经距离范阳数百里,鞭长莫及。” 白复不满道:“阿史那承庆军败逃,我们不是也有预案吗?为何要尽遣我方精锐? 布置战术时,我是怎么说的?棋圣王积薪的弈棋十法,第一条就是戒贪! 贪多嚼不烂,不要试图一口气吃掉叛军主力,而要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就好比一局棋,不要急着杀死对手的大龙,而是要用‘驱虎吞狼’之计,一面消灭各州郡驻防的叛军,趁机扩张咱们的地盘;一面将河北道的几路叛军一步步撵入咱们的口袋中。 洛阳一带的地形,西、北高,东、南低,如同一个风箱。 邙山之战,唐军虽然败了,但并非一败涂地。 如今,光弼将军、仆固怀恩将军占据闻喜,扼守叛军北上河东道之路;卫伯玉率神策军驻防陕州,防止叛军西进;安西北庭铁骑北上,封锁住都畿道的南大门。等到阿史那承庆等河北道的几路叛军逃至洛阳后,虎兕寨单云横帮主、李萼先生就会率领河北道义军堵在都畿道的东段,关门打狗。 届时,敌疲我扰,敌退我进,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史朝义及其各路叛军就如同风箱里的老鼠,东躲XZ、寝食难安。待其疲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