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绥万方风自来
会客厅中,巫子砚跪坐在矮桌前,他替自己斟了杯热茶,而目光却落在了正东位,无他,只因那里坐了个醉玉颓山的男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是巫子砚不经意间想到的话。 “二位小公子此来我剑门应是有重要的事,方才于天那老家伙的所作所为在下替他赔罪了。”男子的声音很轻,差些就淹没在茶盏的撞击声中。 “这位公子说笑了,不知于舵主身在何处,家师嘱托程某要将信笺亲手交与于舵主。” 茶杯上描绘着荒寒的月与冰冷的池水,男子品上一口杯中琼液,随即嗤声一笑:“那老家伙啊,见风公子在这里便不敢再进来了,哦不,准确的说,该是巫公子。” “你怎知?” 巫子砚心中充满诧异,按理来说眼前这人并未看见自己使得霜天剑法,自然不能像旁人那般推断出自己的身份,那他是如何做到的? “我怎知?我若不知,那还对得起这阴阳师的身份吗?说起来,巫公子与我崔家还有些渊源,不过天机不可泄露,我也只能言尽于此。” 巫子砚有些茫然,无数人的面庞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与崔家有渊源,姓崔……崔让尘! “敢问公子名讳,可知崔让尘此人?” “我名崔麟都,至于崔让尘此人……”崔麟都顿了顿,随后摇头:“从不知。” 巫子砚甩了甩脑袋,看来是他想多了,崔让尘只是粮店的小东家,怎么可能和阴阳师家族扯上关系嘛! “啊,说了那么多倒是忘了正事,程公子,把信笺交给我吧。” “这……崔公子别开玩笑了,家师嘱托过,最好是将信笺交到于舵主手里。”程十一说道。 “信笺里写的无非是剿灭魔道,支援前线那些小事,给谁不是给呢?再者,剑门以我崔家为主导,别说于舵主,便是剑门族老见了我都要恭敬唤一声少主,比起于舵主,似乎我才是更可靠的那一个呢。” “对了,程公子,你不是还急着回清河吗?走晚了,这路上可不会太平啊。” 像是在蛊惑,崔麟都的每一言都在瓦解着程十一心中的防线,再看崔麟都,满脸的轻松如风过无痕。 “崔公子,我……” “程师兄!”像是发现了端倪,巫子砚低吼一声,将程十一打断。 崔麟都有些苦恼的蹙了一下眉,却又在霎那间抿嘴笑了笑:“哎呀,小家伙有点碍事呢,不过是使了些小伎俩罢了,瞧给这孩子急的,程公子与我同为阴阳师,不知我这不入流的手段公子可瞧得上?” 程十一笑着摇头:“崔公子自谦了,倒是程某技不如人,方才公子一番话说的在理,这封信笺就交由公子来处置,同为江湖正道,崔公子的为人程某自是信得过。” “如此甚好,茶凉了,二位慢走不送。” 崔麟都打上个响指,两三名仆役便恭恭敬敬走了进来。 二人拱手告辞,只留下崔麟都一人在会客厅里闲坐品茗。 “小弟在后面听了那么久,不如去帮兄长换盏茶水?” “难道兄长就不好奇,巫子砚为何不受你的影响?”一个慵懒的声音悠悠传来,正是来自崔麟都口中的小弟。 “若换做旁人,我也是好奇的,不过,他是巫家的人,一切都在情理之中。话说,小弟为何要让兄长与你撇清关系呢?” 崔麟都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调笑,很显然,他更好奇自家小弟究竟想做些什么。 “他的江湖路注定是铺满鲜血的,小弟我自然想去凑个热闹,顺带在帮他一把,江湖嘛,听起来也不赖。” “哦?这是又算出什么了?我的阴阳师弟弟?”崔麟都笑言。 “那哥哥方才要来的信笺写了些什么呢?” 此话一出,二人反是相视一笑,他们竖起手指轻轻抵唇,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天机,不可泄露。” 巫子砚与程十一走在大街上,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绿瓦红墙之间,酒肆的旗帜猎猎飘扬,车马粼粼而来,无一不衬着洛阳的繁华,若是说缺了什么,那便是缺了人们的笑脸。 “程师兄,出了洛阳,我们要去哪里?” “回清河,等到了归元氏,你就是堂堂正正的归元氏弟子,那时,你也能真正唤我师兄了。” 巫子砚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都做了一回风十二了,十一自是我的师兄,如果说师兄不愿意,那我唤回程公子就好了。” “怎会不愿,你可知十一一直思念着十二,可惜三里清风三里路,再无清风再无卿。” 说这话时,巫子砚有意无意地看了过去,看到程十一玉寒怅然的侧脸,忧伤流转的眼眸,想遮却遮不住的模样,让他忽然心间刺痛。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见程十一露出这样的表情。 “何顾清风何顾卿,扶绥万方风自来。” 程十一看向巫子砚,目光所及,是他明朗的笑容:“千里同风不相负,浣花洗剑故人还。” 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只不过他们逆着人群,同时也逆着光。 “何顾清风何顾卿,扶绥万方风自来。千里同风不相负,浣花洗剑故人还。以前倒不知子砚这般有才华,那个程十一瞧上去也是个不错的人儿,也罢,这样的热闹凑起来才有趣。” 小巷一角,懒散饮酒的少年倚着红墙懒散一笑,而手边的街道,巫子砚与程十一正并肩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