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躺着也中枪

陆缺收下请柬，倒了一杯清水自饮，随后朱九真去往傲雪山庄。　　山庄之外，几名武家家仆正贴寿联。　　持横批的家仆学过些功夫，肩头一低，纵身而起，恰好将横批贴在两丈半高的气派门庭上，旋即轻盈落地，脚下几无声响。　　众奴仆喝了声彩。　　武青婴抱臂站在众人之后，孤零零如一株寒梅，与家里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她回眸瞥见陆缺跟朱九真并肩走来，没来由地冷了下脸，说道：“往年父亲寿诞，真姊都是跟卫师兄双双而来，才几个月，身边人就变成了陆公子，真是时过境迁。”　　朱九真自然感觉出话里的醋意，与一丝见不得他人好的恶毒。　　只是想着武家今年多遭厄难，武青婴心情不好，便没有还嘴，尬尴地笑了笑。　　朱九真迅速地看了看陆缺的神色变化，辩白道：“青妹胡说的，她才是我表哥的青梅竹马，以前也是他们俩出双入对。”　　陆缺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武青婴冷笑道：“谁胡说谁心里清楚。”　　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朱九真脸上越发尴尬，撇了一下嘴，拉起陆缺手臂就往山庄内走，“陆公子还没来过傲雪山庄，我先带他看看山庄景致。”　　一路穿廊绕柱，到了山庄内的毓秀假山旁边。　　朱九真这才顿住脚步。　　她缓缓垂下头，伸指拈住衣带在手指上缠绕，踟蹰了半晌道：“以前我是仰慕表哥卫璧来着，可那都是因年少懵懂无知，我……跟表哥其实也没什么，至多就是牵过几次手。”　　陆缺无所谓道：“用不着跟我解释。”　　朱九真被陆缺这副事不关己的薄凉态度，气得跺脚，觉得这家伙简直铁石心肠。　　“好好好，我不解释了，以后再也不解释了。”　　“哦。”　　“你……真是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心思。”　　陆缺用食指扣住中指，嘭的在朱九真额上弹了一下，反唇相讥道：“朱姑娘，你真是一点都不在乎的自己死活！”　　“如今你们朱武连环庄，藏着一位偷学你们两家武功、且武功又很不错的人，你就不担忧，那人背地里给你一剑？”　　“还有昨天晚上见得那六位纵马带刀之人，你就不担忧，他们是冲着朱武两家而来？”　　这两件事朱九真不是没有放在心上，可此时抛出一片女儿赤心，却被陆缺完全无视，就只记得气恼郁闷了。　　她存心跟陆缺置气，冷冷地哼道：“给我一剑，也是该我倒霉，反正我爹已经死了，没人再关心我。”　　“你娘也死了？”　　“你娘才死了！姓陆的，你真是个混蛋。”　　陆缺看着朱九真认真且恼怒的模样，迟疑了一下，说道：“朱姑娘，别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有许多人关心你、在乎你，活着也不是给别人活的，所以得先对自己好些。”　　朱九真伸手捂耳，表示不想听陆缺掰扯大道理。　　陆缺也没多少哄小姑娘开心的兴趣。　　能听则听，不听也罢。　　他乐得其所，身子一歪靠住了假山，抱起双臂，观察起朱武两家来往匆匆的家仆。　　偷学《玉箫剑法》及《哀牢山三十六剑》、又以此杀了丐帮岳东山的人，陆缺觉得就隐藏在这些家仆之中。　　此人的出现，使倚天世界的运行轨迹衍生出了不该有的旁枝。　　若能抹除，就得尽早抹除。　　可此人会是谁？　　陆缺打眼观望过去，仅半刻钟的功夫，就有三十个不同面孔经过假山的附近，从面相气质判断，都不像是隐忍藏奸之辈……　　按常理推断。　　善于隐忍藏奸之人，得表现得忠厚木讷，必然不会十分显眼。　　而从陆缺眼前经过的这三十几个人，要么是叽叽喳喳的俊丫鬟，要么是咋咋呼呼的家仆。　　味儿都不对。　　陆缺正琢磨着，朱九真的丫鬟小凤从通往西厢的拱门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瞧了瞧，又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准备溜之大吉。　　小凤这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早被朱九真看见眼里。　　朱大小姐正没地方撒气，得了这来由，当即捡起一粒石子，以一阳指指法弹出，直击小凤腿弯。　　此时她多了十年功力，一指之威非同小可，只听“嗖”的一声尖锐呼啸，石子正中小凤腿弯，小凤应声向前扑倒，而石子已嵌入血肉，流出的鲜血很快浸透衣裙。　　“死丫头，你干什么了！”　　在朱九真的呵斥声里，小凤缓缓回过头，双眼已擒满泪水，但仍不敢先去查看伤势，答话道：“小姐，我只是去拿东西。”　　朱九真走到跟前，蛮横道：“拿什么东西需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小姐……”　　“拿！出！来！”　　朱九真向小凤摊开白皙手掌。　　小凤不敢违逆，从袖口取出一本泛黄的书，递了过去。　　仅是一本风月禁书。　　无伤大雅。　　朱九真草草翻了几页，随手摔进小凤怀里，冷脸道：“死丫头怀-春了是不是，看这种下流东西，还想着明儿跟哪个野汉私奔不成？”　　这种侮辱之极的话，陆缺听不下去，正要开口劝阻……　　谁想朱九真借题发挥，愤愤然地指桑骂槐了起来。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跟人家掏心掏肺，人家却未必会对你好，说不定连正眼看你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哼，趁早收了你那点春心，免得到时候喂了狗。”　　“听到没有！”　　小凤不清楚朱九真今天怎么会发这么大邪火，但服侍多年，很清楚朱大小姐发起火，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万万顶撞不得，便忍着腿弯处的钻心剧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