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回去的路上,宋宁瑾想了一番,杨氏说凤仙花与水芹相克,长久服用会致人脏腑损伤。这样隐晦的手段,这么长远的布局,也让宋宁瑾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是一件多么轻易算计的事情。
回到府中后,宋宁瑾以采买为由,找来管家平叔,询问起当初那个婆子的来历,平叔回想一番,回话道:“那婆子户籍是岭南的,是官中奴仆,原先也是宫里出来的。王妃离世后,她自请出府,后来听说她与服完徭役的儿子一起回岭南老家去了。”
宋宁瑾知道后,嘱咐平叔不要对人提起这事。横竖她已经知道王妃是被人害死的,至于是谁,大海捞针十分困难。
不过古氏虽然嫁进王府为正妃,可她似乎并不情愿,虽然掌管了王府内务,可终究不与宋承煜亲近,若是古氏谋划,也不必强塞这么一个人过来。
至于杨氏,虽然也是来自岭南,可她脱口便告知自己此事,难道是为了自证?杨氏真心疼爱宋承煜,将他视作一切,倒是可以利用。
难道杨氏一族竟然如此用尽心机谋划?
此时,下人来报,称宋承煜正在花厅等她,有事要谈。
宋宁瑾没了伤人的情绪,如同往日那般前往花厅,见了宋承煜也没有先提王氏被害一事。
宋承煜端来一叠乳糕,甜腻的发香,宋宁瑾在京中未曾见过,也有些好奇。
宋承煜这才满脸愁容的说起:“大殿下回来了。”
宋宁瑾对此人记忆不多,只知道他是皇后的长子,在陛下没有登基之前便出去的就领兵打仗。
极少听见关于此人的消息,怎么突然回京?
“当初先帝正是看中了大殿下乃是万中无一的将才,才舍得让他出去历练,先帝驾崩时,曾嘱咐陛下,立大殿下为太子。”宋承煜顿了声,忧心忡忡的看着宋宁瑾。
这种秘闻,怎能轻易泄露?
宋宁瑾不理解父亲的苦心。
“瑾儿,你今日随十四殿下出去,可想明白了?”宋承煜忽的调转话锋。
宋宁瑾顿时热血上头,发怒起身,言辞锵锵的质问自己的父亲:“想清楚什么?父亲以为瑾儿应该想清楚什么?”
“想清楚并没有人害死你的母亲。”宋承煜冷声一喝,低压的怒气怔得宋宁瑾浑身一抖,惊惧不已。
“你母亲是王氏之女,王氏也是陛下的臣子,他们都是为陛下而活,为家族而活。你娘亲也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远嫁他乡。你母自小教你读书习字,明辨是非,不是要你将目光困在这院落之间,不是要你的心胸止于恩怨私情。”
宋承煜声声怒斥,满是对宋宁瑾的失望,他慈爱温柔的模样已经卸下了,眼前的是一位严厉狠心的父亲,是一位陌生凉薄的父亲。
宋宁瑾久久不能从这番话中的情绪中走出来,她没有解开疑惑反而平添更多疑难,她的父亲为何会突然发怒,言辞如此犀利?
这不是仅仅是斥责,这是否定,是对宋宁瑾前十几年人生的否定,是宣告了王氏教育的失败,是他对这个女儿的失望。
宋宁瑾问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所以,您以为,女儿该怎么做呢?”宋宁瑾浑身发抖,牙齿的颤音更是明显,她从未挨饿受冻,如今却像赤足薄衣行于冰天雪地之中。
宋承煜敛下眸子,躲避开。
“为父只是想让你如同从前那般生活,不要计较风言风语的事情。”宋承煜说道,他背地里攥紧了袖口,将衣服捏的发皱,强绷起冷峻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露自己内心的愧疚。
“呵呵呵,父亲,您在外数十年,怕是已经习惯了这个宅子的等待,您以为这座宅子还在,等您的人便还在吗?”宋宁瑾轻狂大笑,眼弯如刃,绝情的泪水含在眶边,盈盈的透出寒光。
宋承煜紧皱眉头,看着眼前的女儿,欲言又止,如所有苦衷那般,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你日后总会明白。”
日后总会明白?明白了又怎样?难道我今日之苦都能作云散吗?
宋宁瑾冷笑着,满眼烛火,她想起了太皇太后的那句话:君择臣,臣亦择君。
宋宁瑾此时萌生了辅佐之意,她虽不知明君是何人,亦不知兄长择了谁,但是此刻,她怨恨宋承煜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父亲,你一句话便教轻易舍弃七情六欲吗?我长成如今的模样,所见父亲不过两三次,人人都告诉我您是为国为民,更为了我的尊荣,让我体谅您的苦衷。母亲离世,娘亲离世,刚出生的弟弟也随她们去了,陛下便紧忙下旨赐婚,用意也在稳固朝堂,在拥护新贵,人人都来劝我,告知我利害关系,要我安分守己,不要违逆陛下,明白以大局为重。父亲,妻妾子女于您皆是可舍弃之物,皆是可呈上作棋子之物,那女儿体谅了。”
宋承煜心底一慌,宋宁瑾面如死灰,双眼如寂,一瞬之间,判若两人。
“女儿告退了。”宋宁瑾垂下眼,眼中再没有宋承煜。
走出花厅那一刻,王氏最爱的莲花开满了整个池塘,绿幽幽的水光映在宋宁瑾皮肤上,像一块块破碎的伤痕,触目惊心。
满月酒过后的第二日,宋宁瑾见晨雾中站着一个身影,距离很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