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江郎才尽
可是再细想这位江三公子最后的结局,却分明是一个凄惨的故事。 一个名震四海的浊世公子,一个冰雪聪明的天宫仙女,这本该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神仙眷侣,谁知竟在大婚当日惨遭横祸,血染嫁衣。 最后,为报杀妻之仇,不惜与仇家同归于尽…… 显然,席间众人也有同样的感觉。 幸好那慕容公子突然哈哈一笑,径直冲散了这阵悲伤,朗声说道:“却不料前天夜里,钱塘镇外【破阵】复鸣。再加上钱塘金爷府里传出的消息,说有一个三十余岁的江姓男子,从京城镇抚司手中救走了少保孙女,意欲雇人护送,一路北上出关。我与谢兄听闻此事,才知道原来我们的这位故友,居然尚在人世?” 谢王孙也笑道:“可惜那些庸碌之辈,为了捉拿江兄和那少保孙女,此刻还在湖州城里守株待兔。试问以江兄之智,如此局面,自然是要挑偏僻小路取道西北方向的庐州。于是我等便在这半路设宴相侯,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等来了这位死而复生的至交好友!” 话到此处,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很清楚了。 但有一点南宫珏还是不太明白,也一直不敢妄下定论 ——谢王孙和慕容公子这两位“故友”,今日在此设宴阻拦,到底是何用意? 仅仅是替老朋友接风洗尘? 还是打算出手相助,沿途护送北上出关? 又或者是要乘人之危,出卖朋友去朝廷领功领赏? 对此,江浊浪已开门见山地问道:“谢兄,慕容兄……别来无恙……咳咳……两位今日设宴相候,不知……意欲何为?” 这话一出,谢王孙和慕容公子立刻对望一眼,由慕容公子反问道:“你我三人故友重逢,自当要把酒言欢了。江兄几时变得如此生分了?” 江浊浪不做回答,只是缓缓轻咳。 谢王孙略一思索,当即笑问道:“听江兄的声音,莫不是有伤在身?想来就凭镇抚司那些个虾兵蟹将,还伤不了江三公子……难道是昔日太行山一役留下的旧疾?” 不料江浊浪毫不避讳,低声叹道:“谢兄所言不错……三年前那一战,在下不慎中了通天妖君的【万象魔功】……以至丹田焚毁、筋脉尽断,彻底沦为废人……这些年来全靠丹药续命……方可保一息尚存,苟活至今……” 说罢,他还补充了一句: “此番若非因为家师血脉,只怕在下此时……仍独守于空山孤坟前,静候大限临头……” 听到这话,马车前的南宫珏顿时一惊。 一是惊讶于江浊浪的伤势竟然如此之重,二是惊讶于敌友未明之际,他何必要将此事告诉对方? 果然,谢王孙和慕容公子再次对望一眼,双双松下一口大气。 紧接着,谢王孙已笑道:“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江兄少年得志,名震四海,最后竟落得如此收场,倒是教我想到了四个字。” 慕容公子立刻问道:“是哪四个字?” 谢王孙淡淡说道:“江郎才尽!” 话音落处,席间众人皆是一声轻叹 ——但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南宫珏大怒之余,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凄凉。 那是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哀。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位雇主,如今是一副什么模样。 然而车厢里的江浊浪似乎不以为意,用喉间声音再次问道:“两位现在……是否能够告知,今日约在下这个废人前来……究竟何故?” 对面的谢王孙微微一笑,说道:“既是至交好友,如今江兄有难,我与慕容兄又怎能袖手旁观?今日请江兄前来,自然是要扶危济困,解你危难。” 江浊浪不解,问道:“如何解我危难?” 一旁的慕容公子缓缓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江浊浪顿时陷入沉默,不再言语。 马车前的南宫珏再也按捺不住,冷冷说道:“如此至交好友,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慕容公子脸上掠过一丝尬尴,随即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此间几时轮得到你说话?” 南宫珏冷笑一声,说道:“只可惜你们打错了如意算盘!少保大人的孙女,眼下却不在这马车之中。” 谁知他这话一出,慕容公子顿时一怔。 正中席位上的谢王孙更是哈哈大笑,摇头说道:“笑话!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我拿来作甚?莫非我堂堂谢王孙,竟会贪图朝廷那几百两赏银?” 这回却轮到南宫珏一怔,正要问个清楚,身后车厢里的江浊浪已沉声问道:“敢问两位……是要何物……【破阵】?” 谢王孙缓缓摇头,冷笑道:“此事早已天下皆知,江兄又何必明知故问?” 慕容公子已清了清嗓子,当即正色问道:“江兄,少保临终前留下的半部【反掌录】,可是在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