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现实主义电影
之所以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那是因为在这部电影中,导演想讲的不只是亲情。
甚至根本就不是亲情。
这好像是一个热血的故事,完全就是一个标准的模板,郁郁不得志的主角,和东拼西凑的助手团,甚至到最后,就连钢琴也做成了。
然而这故事一点也不热血,反倒充满了现实的无力感。
就像开工之前,陈贵林一行人在厂里吃着大锅饭,构图神似《最后的晚餐》。
陈贵林慷慨激昂地讲话:“那钢琴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一个会发声的机器,我就不信了,钢琴要是整不出来,我就跳烟囱,有人跟我跳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尴尬的沉默,空气凝固了。
没人接他的话也就算了,陈贵林打开铝制饭盒,刚想扒两口饭,却傻眼了:“勺呢?”
王朗曾说过,这部电影不是文艺片,而是现实主义,哪怕再荒诞再魔幻,也是现实的一部分。
就像他们一起在KTV唱着《怀念战友》一样,每个角色都有自己弧光,不是纯粹的工具人,这是一部群像剧。
他们不是为了陈贵林,他们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聚在一起,回到工厂,就像回到曾经那个自己还有用的岁月。
就连陈贵林自己,他也需要这架钢琴给自己一个目标。
哪怕他心里很清楚,即使钢琴造了出来,女儿跟着他也是受罪。
对于这些被遗忘的人来说,造一架钢琴,就是他们最大的反抗。
昔日最优秀的工程师、钳工、木工、焊工、铸工都聚在了一起,还点了挂鞭炮庆祝。
别管事能不能干成,先弄出点响来。
开工之后,在整部电影少见的特写,全都给了造钢琴。
铸造、打磨、抛光、贴面、刷漆……
在这个破败的厂房,这些满身尘土的工人手中,钢琴的零件一点点被做了出来。
在休息的时候,他们也会唱歌、拉琴,王彩铃那些难懂的歌剧也开始有人听。
陈贵林拉着手风琴,老王拉着提琴,演奏了一首《一步之遥》。
这首曲子原名Por Una Cabeza,是西班牙语,最经典的一首探戈。
曾经是《辛德勒的名单》、《闻香识女人》、《真实的谎言》三部经典电影的插曲。
仅看就知道这首曲子在地球上的含金量,是影史留名的一曲探戈。
哪怕在他们手中,这首曲子拉得有点跑调,甚至小胡跳的是芭蕾,他们拉的是探戈,驴头不对马嘴。
在这个厂房里,没有别的琐事,反倒像个世外桃源一样,所有人齐心协力,只为了一件事,就是造钢琴。
他们突破了一个个技术难关,齐心协力把翻砂钢琴模具推进炉子。
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能难倒他们的了。
只是快手和胖头之前的矛盾再次爆发。
季哥也因为偷卖钢材被带走。
在被带走之前,季哥只提了一个要求:“先等一下,我的活还没干完。”
他仔细检查了自己负责的翻砂模具,确认砂型没问题之后,对陈贵林说:
“我的活干完了。”
然后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厂房。
造琴的困难可以克服,可是人心散了,这琴也就造不了了。
陈贵林终于认命,他同意小雪跟着小菊,镜头从开始和小菊谈离婚时的仰视,变成了俯视,他的身影显得如此矮小。
钢琴做成了,又怎么样呢?
在小雪的问题上,从来都不只是这一架钢琴。
只是他固执的像对着风筝舞剑的唐·吉诃德,梦醒了,也该面对现实了。
这部电影的镜头一直都很有意思,从不会跟着人走。
像那些vlog和短视频,镜头是永远跟着人走的,人是绝对的主角。
而在这部电影里恰恰相反,镜头不仅不跟着人走,时不时还要有人掉到画外去。
在小雪这个孩子的视角里,陈贵林永远在画外,只有蹲下来的时候,才会进入到画面里。
他们父女说话时,老父亲也在画外,只有几声咳嗽才能表明他的存在。
每个人当被边缘化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留情地被镜头赶到画外去。
在现实面前,人显得极其渺小。
直到扬起一阵阵烟尘,汪工心心念念的两根旧烟囱也被爆破了。
他努力地想要留住这两根烟囱,就像陈贵林努力造钢琴一样。
从长颈鹿到火箭,甚至连蹦极台的点子他都想到了,就想给这两根烟囱一个特殊的含义,只要他们还有用,就能被留下。
只是就和陈贵林的钢琴梦一样,烟囱最终也没能留住。
就这样,冬天到了,雪也开始下了。街道、厂房到处都是空空荡荡。
东北的雪,在下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像鹅毛一样飘落在头发上、衣服上,抖一抖干干净净。
在雪停的时候最难看,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脚印。
琴也不做了,烟囱也被炸了,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小胡也自毁入狱。
王彩铃去看他时,他倒是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