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
逃遁的乱民,并迅速向政事堂及宗府报信,简要汇报清场的经过;而预备已久的衙役倾巢而出,开始迅速动员基层的桩脚,开始竭尽全力的掌控局势。
到了这个时候,镇国公主那后一份圣旨的效力就显现出来了。十几日以来,大多数人其实都是高高挂起坐壁上观,觉得你们高层乱斗关我鸟事;镇国公主满口抗金倒是颇为动听,但赵官家从来是甜言蜜语,谁又知道是不是真心?就那么一点饷钱,上街拦一拦人就算尽职了——汴京祸乱长久不能平息,这种心态便是大头。
现在圣旨往下一传达,两个至亲的人头一摆,至少绝大部分,是真有些被打动了。
也许,这个姓赵的,和之前的赵官家不太一样呢?
也许,镇国公主说的抗金,还真有那么几分诚心呢?
也许……也许真可以试一试呢?
汴京城中有多少人不是血海深仇?哪怕有三成的人信了镇国公主的保证,也将是沛然莫能抵御的力量。
“杀一人而万姓悦者,杀之”——天下的道理,不过如此。
……可是,天下一切的道理,都有他的代价。现在,轮到赵菲来支付这个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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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足以扭转历史的一个晚上,激烈冲突的余波迅速扩散,必将制造出无可思议的影响。但在晨光熹微之时,第一个遭逢重大变故的,却是偏居一隅的某个小小别院。
卯时三刻,镇国公主派遣的女官叩响了别院的大门,将一封诏书送到了清和县主的面前。一夜未睡的清和县主两眼通红,但只看了一眼女官手中的绢帛,脸上便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清和县主是镇国公主近支的堂妹,自幼相随左右,护翼公主,又有靖康南逃时彼此患难与共的情分,其亲近密切,迥非常人可比。而清和县主亦曾蒙受庆国寇夫人救命的恩典,铭刻于心,永不能忘;所以在两位乡主牵涉入倒卖大罪时,县主便曾竭尽全力救护——她三次拜见镇国公主,脱簪席藁叩头求情,求公主看在往日恩情的份上高抬贵手,自己愿意奉献一切资财爵位,赎免这二人的死罪。说到悲哀激切之时,居然膝行于地,接连哭求,就连膝盖都被地上的石子磨烂,腿部血痕斑斑,惨不忍睹。
在这样沉痛激烈的场面前,镇国公主默然许久,到底没有松口答应,只叫人将堂妹送回小院,好生将养。而清和县主被送回之后,便是水米不沾,臥不安枕,只在静室诵念祝祷,以至如今。
而现在……现在县主眸中最后一抹光辉也熄灭了;她沉默着退回室内,跌坐在了座垫上,一言不发。
随侍的女官看不下去,只能小声提醒:
“县主,镇国公主的旨意等同圣旨,接旨后是要谢恩颂圣的……”
县主低低开口,声音喑哑干裂,难听得像枭鸟的啼鸣:
“颂圣?我倒是忘了……公主这般果决狠辣,我是万万意料不到,不知地下的寇夫人能不能意料得到?托尔等转告一句,寇家的事已经了结了,只愿大臣们辅佐圣明公主于千秋万岁!”
一语既出,众人脸色大变,一时言语不得:满宫皆知,镇国公主小名就唤做“千秋”,寻常口里都该有个避讳;这样指着自己堂姐的小名大声呼唤,不是心怀愤恨的怨望之语,又是什么?
但没有人敢出声。静室内只有可怕的沉默。
如此默然片刻,清和县主又漠然出声:
“既然镇国公主还没有废了我,我就还有俸禄可以领。那么,烦请你们支取一些清水、白饭和纸张来,我还有用。”
无论如何,愿意吃饭总是好事。女官赶紧俯身应允,又小心询问,不知还有什么需索。
“我是孤鬼一个了,还能再要什么呢?”清和县主淡淡道:“只不过我曾经的姐姐妹妹,如今都死光了,黄泉路上冷,总得给她们供一碗饭吃。”
寇太夫人的两个女儿比清和县主要小几日,呼为“妹妹”尚可;但这“姐姐”又是谁?
静室中的女官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能听见坐垫前毕毕剥剥的烛火响。县主凝视着烛火,仿佛又想起了一件事。
“此外,烦请转告公主一句,如果要废了我杀了我,下旨意就是了。”清和县主声音轻缓:“公主千秋万岁,有数不尽的安富尊荣要享受;我这个孤鬼形影相吊,有自己的往事要忆念。道不同不相为谋,从此以后,就不必再相见了。”
这相当于是用自身安全在做保了。但这些儒生神棍也不知是不是被鹿茸补得热血冲了脑袋,或者是鄙视武将已成习惯,竟断然拒绝了这最后的和解建议,并在太庙中破口大骂,肆意羞辱,还朝兵士投掷砖石,乃至尖锐的铁器。
岳家军再怎么精锐,面对城中乌乌泱泱数万的流民乱兵匪徒,其实也是以寡敌众力有不逮,一路闯到现在也受了不少的伤;神经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如今面对这雨点一样的砖石,居然就有人沉不住气,抬手放了一箭,利箭飞出,当即就是血溅三尺!
虽然口口声声要仗节死义,但骤然见红之后,打鸡血打了几天的儒生还是迅速崩溃了;不少人高喊着“姓赵的杀人啦!”,仓皇就往太庙的侧门挤,一路连滚带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