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旧疾

“校刊那边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

李望文拿起朱红色的茶壶，将茶碗中浅绿清亮的茶水续至七分，然后将茶壶稍稍举过桌案的中线，“后面静雅有工作要去华国，而且一段时间内都需要在两地之间频繁往返，有问题你要趁这几天多问问她。”

与他一桌之隔的林瑜良，双手捧着天青色的茶杯凑到壶口，恭敬地点点头：“嗯，讨论会结束后我有和静雅嫂子通电话。她已经帮我解答了不少问题，之后我们还聊了聊灿宇哥的事情。”

李望文听到这忽然脸上泛起笑意，拎起烧水壶往茶壶里面添了些热水，而后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林瑜良。

“恐怕是主要聊了聊灿宇的事情吧？”他摇头笑骂道，“臭小子，我就说你再尊师重道也不会拜访得这么勤快。才去过我和素卿那里没几天，这刚到学校就又来问好。他让你帮忙问什么？关于研究生名额？”

林瑜良似乎也早就料到会被道破心思，没有再多余的掩饰寒暄什么，只勾起嘴角微笑着点点头，应承下来：“之前在电话里他问起您身体近况如何的时候，有话赶话的偶然聊起过。今天和静雅嫂子又聊到这个事，我也就帮着问问。”

“确实，他们有这个心思也不奇怪。再有不到半年他就该退伍了，生活各方面是应该好好的规划一下。”

李望文端起茶杯润润嗓子，没有思付过多时间，落手便在桌上敲敲，“告诉他明年的名额给他留着呢, 出来之后让他安下心先好好休息、找找状态，不用忙着来找我。”

“内, 下次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 我会代为转达的。”

“还有静雅那边你也告诉她不用太过担心。新兵时期都过了, 剩下的时间就不会太难熬。”

说到这李望文忽然顿了顿，注视着林瑜良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 “听说你在灿宇决定驻地后，陆陆续续给他寄过几张女团的签名专辑？”

“是的。”林瑜良答道，“在那之后灿宇哥打电话外联的次数明显多了不少, 精神状态听上去也要好很多，偶尔还会发照片过来。等下我发在群里，让您和师母看看。”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要继续往下说，李望文却板起脸打断了他, 追问道：“先不说这个, 梦洁应该有教过你后台的规矩吧。为什么这次没有遵守？”

林瑜良闻言整个人怔了一下, 嘴唇张了张, 而后低下头, 思索地把玩手中的茶杯，注视着茶水晃动微微泛起的波澜，以及他沉溺其中随之起伏的倒影。

李望文本意只是打算调笑几句自己这个不善交际的弟子, 没想到自己随意的提问竟让他完全失神，沉默下来。

等待许久也不见林瑜良抬头，脸上也还是低头时思索的神态，李望文便拎起茶壶将其中残存的茶水与茶叶倒掉, 重新放上些新茶用热水冲泡后放到一旁, 然后带好眼镜, 打开电脑上的邮件阅览起来。

直到这一壶新茶已沁出馨香，林瑜良一直悬在腿上空的手, 才擎着茶杯缓缓落下。

“因为相比一段时间内无法进入后台，我更害怕军中会发生的事情。”林瑜良喃喃道。

李望文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接着将电脑的屏幕向内半掩、摘下眼镜，神色如常地抬起头, “怎么讲？”

“虽然这种感觉毫无来由, 但现在我就是有种刀被架在脖子上, 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林瑜良注视着自己的老师，眼中是肉眼可见的茫然与困惑，“在东勋哥和灿宇哥入伍的时候我还曾劝慰他们。当时我还并没有这种感受, 只觉得最多是洗洗老兵的袜子、衣服，可军中的生活本就难捱。

在听过灿宇哥训练的地方后，我惊讶的同时就开始有些紧张。直到今天从静雅嫂子那里得知他驻地换防的地方后，这种危机感开始变得更强，而且已经影响了我的做事方法。

“仔细想想，这种电话后毫无准备，直接来找您问个清楚的行为，就不像是我平常会做的事情。”

“这没什么，亲友入伍会担心再正常不过。再加上rok这些年也没干什么好事，恰好你的同理心又比较强，所以才会有这种危机感。”李望文开口宽慰道。

“况且他们连行军壶都能从1953年用到现在，就更别指望里面那帮朽木能做出什么政策改革了，任谁都会对他们产生怀疑的。”他端起茶碗晃晃，慢慢地将话题引向别处，“相比而言，你什么都不做，那才是我所担心的事。那说明你还没知世故，人却已经变得市侩了。”

林瑜良虽然自我感觉问题的缘由并不在此，而且也察觉出自己的老师在有意回避，可自己又没有其他线索佐证，所以还是将眉头稍展，附和着点点头。

李望文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注视着面前面露疑色的弟子，几欲开口，可最终心中的答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

“灿宇他比你要圆滑得多，你给的那些帮助他会妥善用好的。”李望文按住茶碗的盖子将茶水滤入一盏新杯中，将其推到林瑜良面前, “先做好自己面前的事情。”

“内。”林瑜良将新杯拿起, 吹吹边缘将温热的茶水饮尽，好像这样做就能把心中的疑惑也一同吞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