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应知故乡事

普通的食材，做出来的菜式意头却是极好。红烧肉意为红红火火，清蒸鲈鱼意为年年有余，卤牛肉意为牛气冲天，原味鸡汤意为大吉大利，南瓜糯米饭意为福寿齐全，四喜福袋意为招财进宝，桂花酒酿圆子意为金玉满堂，最后还有一盘素锦如意菜。凑齐整整八道菜，三人才上了桌，斟满香甜的米酒，说了些吉祥话，一起碰了杯。

平日一身矜贵的男人此时卸了外套，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袖子挽起露出分明的腕骨，宛若寻常人家的小辈，谦逊有礼地恭贺老太太福寿安康。窗外雪还在下，屋内温暖如春，她与他共享如此一室平淡真实的烟火气，原是想都未敢想的事情。他温和的目光向她看来，笑道：“轮到你了，这可是你亲外婆。”

她勾了勾唇角，举起酒杯敬向老太太，“祝外婆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乖，都乖。”说完从棉衣口袋里掏出两个大红包，一人塞了一个，“长辈给的红包一定要收下。”

顾珩洲大方地接过，“谢谢外婆。”

郁恬捏了捏红包的厚度，估摸着足足有一万，想到这又是她省吃俭用攒下的，尽量按耐着内心的酸楚，用力握了握她枯槁的双手，“谢谢外婆。”

老太太抚了抚她的脸颊，“来，都吃菜。”说完依旧乐此不疲地给二人夹菜，三人说笑着，气氛很是融洽。

郁恬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是陈美心打来的视频电话，接起来却看到了郁忻那张甜美的俏脸，“姐姐，新年快乐呀。”

顾珩洲朝她看了一眼，眼眶里噙满了温柔的暖意。

郁恬对着镜头笑了笑，“忻忻，新年快乐！”把镜头对着满桌的菜肴，又对向老太太，“外面下雪了路不好走，我在外婆这儿过年呢。”

老太太接过手机，冲着镜头笑，“忻忻啊，又长大了一岁哦！”

“外婆，新年快乐，我好想你呀！”

“外婆也想忻忻，等雪停了上外婆这来，给你做好吃的。”

“外婆为什么不肯过来？”

“不去了，太折腾。外婆啊，就喜欢这里。”

那边镜头切换到陈美心和郁燊，“妈，新年好！”

“好，你们一切都好吧，我这什么也不缺，不用担心。”

“妈，外面不安全，你尽量不要外出，好好待在家里。”

“知道了，别唠唠叨叨的。”

那边镜头再次切换到郁忻，“外婆，我今年拿了好多奖状呢。”

老太太开心地笑着，“哦，是嘛，我们忻忻真棒！哎，忻忻啊，给你看看这是谁？”说完，老太太把镜头对准顾珩洲。郁恬一瞬间讷住，微抿着唇，说不出话来，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顾珩洲却是一脸镇定，清浅地对着镜头笑，“嗨，忻忻？”

老太太与他同框，对郁忻介绍道，“这是你姐姐的朋友，叫哥哥！”

郁恬不知道对面的父母如何理解“朋友”的含义，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照面更是手足无措，扶住额再也不敢看过来。

那边的郁忻显然也愣住了，小丫头年纪虽小，也能理解这声哥哥有些别的意味，回头看了看某个方向，像是在征询意见，然后笑着甜甜地喊了一声。

顾珩洲笑容有些放大，对着镜头和她聊了起来，“哪个忻？”

“心字边，一个斤。”

那边的镜头又切换到了陈美心，顾珩洲也是大方地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陈美心笑了，“你好，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啊……”

对于陈美心接下来的一连串提问，顾珩洲都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答，沉得住气且有礼有节，言语间透露着极好的教养和谦和的自信。

等他们聊完，顾珩洲在陈美心的示意下把手机还给了郁恬。郁恬抬起头，正了正脸色，接过手机，勉强地笑了一下，“妈。”

“恬恬啊，后面几天天气允许的话，你们过来吃饭。”

郁恬不好当面解释，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迅速结束了这通尴尬的通话，迟疑着看向顾珩洲，“顾总，不好意思，唐突了。”

顾珩洲似乎没有理会，轻笑了一声，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和老太太碰了一下，继续闲聊。

郁恬有些哑然，这场闹剧，仿佛只有她没有拿到剧本，成了名副其实的局外人，事情远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事实上已经完全脱轨。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聚集在一起，促成了如今的局面，从某一刻起，她开始后悔自己的感情用事。

饭后，老太太坚决不同意二人收拾餐桌，硬是把他们赶去了客厅看电视。

郁恬洗了些水果拿过来，又给他添了些茶，就是不想让自己歇下来。

“别忙了，过来坐吧。”顾珩洲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她的手足无措全看在眼里，而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她平静下来。

她把长发往耳后别了一下，在他旁边坐下来，两人大概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绞着手指，像是在自己和自己较劲，淡淡地开口，“顾总，实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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