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
道了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就像小征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逃兵罢了。因为不想探究、不想改变,所以才在年满十六岁的当日,向征臣舅舅提出了想要一个人搬离横滨来到八原的请求。
或许凉薄才是她的本性。
她神游天外地审视着自己,任由一名名运动少年们迈着快速的步伐越过她的身侧,也任由那份自我厌恶逐渐浓郁,像是浓稠的黑雾卷着她一点点浸入无尽的海底。
直到有人在她身侧停下脚步,一个还沾着水珠的饭盒出现在她的面前,“没有吃到饭团,会这么不开心吗?”
黑色的旋涡骤然停止,像是有光照进了海底。时雨慢半拍地抬起头,顺着举着饭盒的手往上,看到了那个银发的少年。
“脸色很难看。”宫治歪着头看她,面上是吃饱饭后的餍足,“饭盒我刚洗干净了,正要拿回排球馆给你。你……”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问出的问题还是拐了个方向,“为什么是菠萝和午餐肉?”
时雨接过饭盒,反应了一会儿,游离的思绪才算是归位,想起中午剩下的两个饭团一个是中规中矩的梅子味三角饭团,另一个却是夹着玉子烧、午餐肉和菠萝的冲绳风味饭团。
她诚实地回答,“因为昨天买的菠萝还有剩下,再不吃的话就不新鲜了。味道不好吗?”
“不,还不错。”宫治跟着时雨的步伐,一起不紧不慢地往排球馆走去,“米饭蒸得程度刚刚好,菠萝在饭团里的口感很新颖,但不讨厌。不过是我的话,可能会尝试把菠萝换成天妇罗,应该口感会很有意思。”
出乎意料,这些家常到不行的对话却让时雨原本有些浮躁的心静了下来,跟着聊了几句,“宫君很喜欢料理吗?”
“叫我阿治就行。有那个性格恶劣的家伙在,叫宫的话也不知道在叫谁。”他熟练又面无表情地抱怨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是,很喜欢。人每天都要进食,如果对吃的没有兴趣的话岂不是每天都在做令自己讨厌的事情。吃东西很开心,做出自己喜欢吃的口味也很开心。如果不是抱着喜欢的心情的话,饭团之神也会哭吧。”
时雨偏头看着他,谈起食物的宫治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脸上没有放肆的笑意,却也透露着满满的愉悦。
“真好呢。”时雨看着他感叹着,被愉悦的心情感染,也弯起唇角,“这样认真对待食物的宫……治君一定会被饭团之神眷顾的。”
宫治偷觑了一眼女生的脸,悄悄松了一口气,“确实很好。还没有问你的名字,他们叫你‘赤司’?”
“是。赤司时雨。”时雨回应,但在说出自己姓氏的瞬间停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可以直接叫我时雨。”
明明互称姓名是很亲密的事情,但或许是宫治自己本身就习惯于让他人直呼自己的名字来区分自己和宫侑,又或许是在某些方面意外细心的少年捕捉到了时雨在提及“赤司”这个姓氏时面上一瞬间的阴霾,他从善如流,“今天谢谢你的饭团,时雨。”
他在看到排球馆门口正在清点人数的主将时加快了步伐,小跑着向前。又在跑了几步后回首,步履不停地补了最后一句,“不过金枪鱼饭团才是王道!”
看着宫治跑到排球馆,又被主将拦在门口训话的模样,时雨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好呢,无忧无虑的青春。
赤司时雨,随母姓,生父不详。自幼与生下她后就精神状态不佳的母亲居住在赤司家横滨别邸,直到九岁时母亲去世,后一直独居在横滨,也几乎从未公开参与过赤司家对外的任何往来。
那些被赤司家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资料背后,又是什么秘密?
而另一头的时雨,在夏日午后的微风中缓慢往排球馆的方向行进着。下午练习开始的准备哨刚刚响起,各个场馆的球员们都结束了午休,小跑着赶回自己社团所在的场馆。
她难得觉得八原夏日午后的蝉鸣有些过分聒噪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赤司家以外的场合遇到主动和她提起母亲的人,也是第一次因为母亲而得到来自他人无来由的善意。
是的,善意。
虽然榊太郎的面容严肃而古板,但她却不难发现对方提起母亲时眼里闪过的柔软。可她大概在对方眼里却像是个懦弱的胆小鬼一样,只在一瞬的怔愣后浅笑回应了一句“是吗?”,就又将话题引回了电影《森》的配乐上。
“别的主要配乐我都没什么问题,虽然偶有小瑕疵,但风格确实是我所期待的。唯一那段男主在父亲临终的病榻前接过除妖师使命的配乐,却生硬有余而温情不足。”
她想起对方对于自己创作的乐曲的评价,曾经在横滨别邸的生活便如同蒙太奇一般闪现过眼前。
来自父母的温情,她既然没有享受过,又怎么能够转化成最切合的音符传达给到听众呢?
她没有追问一句榊太郎和母亲的相识是源于什么。更让她自己感到厌弃的是,她甚至并没有欲望去了解过去的母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知道了又能够改变什么呢?
就像小征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个逃兵罢了。因为不想探究、不想改变,所以才在年满十六岁的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