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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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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中交代的信息,如悬疑剧开局给出的有关幕后真凶的线索,少得可怜。星海光来听得云里雾里,疑问地高高昂起脑袋。关系的亲疏在此刻尽数体现,他选择询问昼神幸郎而不是我。

昼神幸郎那俯视的眼神没有对星海光来展开。相反,我看见他的眼底映出了星海光来的白色脑袋,平直地。星海光来在他身前,好似刚刚飘落的雪来不及脏污。

区别对待他人之人必受他人区别对待。我在对星海光来远观而不亵玩的同时,对着昼神幸郎,却把闷热的嫉妒排了出去、不考虑窗外之人的冷热。那时我就该预料到,昼神幸郎眼底的积雪消融后,泥土、灰尘、沙粒汇成的水流必会裹挟着秽物向我滚滚而来。由于昼神幸郎是具有欺骗性的生物,这股水流变装成了一片叶。

冬末春初,我捡到了昼神幸郎抖落的一片叶子。他知晓我经过树下,故意送入我手中的一片叶。

事情从我正式发火说起。

认为“是,我嫉妒你”已然算是重话的我,即便怒气上身,也使不出什么侮辱性手段。我对昼神幸郎发了不止一次火——与其说是发怒,不如说我是在发问。

“昼神,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星海君?”

“正选的你为什么要天天和二军的星海君待在一起?”

我不是一次性问完的。在某一次的意外发生之前,我和昼神幸郎都遵循着“抓住星海光来不在的空档,在有限的时间内一问一答”的模式,我问,他答完,即为了事。该次意外不出意外地由昼神幸郎发起。对于不断变换形式但实质内容毫无新意的提问,他是该感到腻烦了。

“你喜欢光来君吗?”昼神幸郎是这么反问的。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谈喜欢。这个词汇出现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涉及到第三人,星海光来。

我答不上来。正好,我也想问昼神幸郎:

“你是因为喜欢星海君才在他身边的吗?”

他也答不上来。

我也好,他也罢,无法干脆回答的缘由皆非对星海光来怀有负面情感。昼神幸郎不言语,也不心虚。心又无恶意,被质问也不至于发怯。没抓到昼神幸郎企图伤害星海光来的凭据,我不觉得讶异。从一开始我就没真以为昼神幸郎的接近是歹心作祟。为我的嫉妒心挽尊的借口,在这个把我看透的人面前不必再拿出来。

就算承认被看透,我也不会落下风。

昼神幸郎的眉眼低压间,我瞧见太多纠葛与念想,粘稠到他无法轻易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朋友之间,大大方方的就好,一句“不喜欢怎么会做朋友”便能化解问题。昼神幸郎,他又不是什么shy boy,何以犹豫至此?

我快要接近那桩我不知情的突发事件了。

而肇因是——

“莫非,你也是心理阴暗的家伙吗?”

关于高度理想化自己以贬低他人,我进行过反省了。反省的结果是,我用一句话骂两个人:我和昼神幸郎一起。

后来,我很多时候都会想,既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昼神幸郎的眼珠为什么不是黑色的。听到“心理阴暗”的揣测,或者说断言,他那对浅棕色的、有点澄澈、有点透明的玻璃窗,幽幽地晃着光,像纯麦威士忌里的冰块。渐渐地,冰块化成水;窗外也起雾了,雾浓了,透着玻璃便也瞧不见光了。

雾。长野县那最高峰高度达1925米的雾峰山,也是一座火山。我不想赞美让我必须仰头的出众身高,我追捧的是深度。而昼神幸郎更像海,深海。

海。顺着离岸流,我轻轻松松地逼近了海沟。毫无阻碍、毫无过渡,暗黑色的深渊陈列在前,与我一线之隔。问题在于,当时的我并未料到用于回敬的挑衅之语会变成一股离岸流。

察觉到危险,我是想往回游的。

但昼神幸郎不会好心地配合,他抓起我的一只手往墙上按——我很懊悔为什么在一个没人的地方背靠墙跟他说话——抓起的动作快得近乎冷酷,一边固定住我的手腕,一边压着它、让我掌指连接处的关节突起隔着手背皮肤在不光滑的墙面上滚动。这个人将声音刻意放缓放柔,营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情:

“我曾经干过这种事,比现在的力度重千百倍。”

欺身上前,昼神幸郎几乎将我逼得退无可退。光听内容,说话的人应该怒火中烧才对,可他的语气却十分清明:

“怎么?终于确认了我是个心理阴暗的家伙,不满意吗?不开心?”

证据已然确凿。

我们都见过同一只逆风的海鸟。

除此之外,从近在咫尺的昼神幸郎的眼里,我还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轻佻,愤怒,警告……都不是。很难想象,在我们彼此的脸靠得如此之近的情况下,昼神幸郎的眼神竟然还是俯视的,向下的,几乎要凝成实体的。

那不是昼神幸郎第一次凝视我。但那是第一次,他下眼睑收缩,却没怎么笑,一类典型的情.欲的表现形式,凝视中带了点怪诞的侵略性。

如果栖居在星海光来眼里的是神明的信使,那对应昼神幸郎的则是尼斯湖水怪。觊夺被我先一步看见的珍宝的尼斯湖水怪,此刻正在垂涎我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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