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缠足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她近日这么暴躁，就是因为太难受了。

皇兄竟然因为永宁闹着不愿意缠足就颁布禁缠足令？

延庆公主内心十分不平静。

别看她们都是皇兄的妹妹，但只有她与皇兄隔了一层。

她往日里之所以敢跟永宁不对付，是因为她看出来了皇兄并未区别对待她们四个妹妹。

而她母妃也说，只要她哄好李太后、皇兄以及潞王就好了，其他人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皇兄竟然待永宁这么好，凭什么？！

没让他们多等，很快又一太监跑进来禀告，李太后让他直接当着众人面说。

那太监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哀家让你讲你还磨蹭什么！”李太后很不耐烦，“事情既然与她们相关，也让她们都听听。”

那太监这才说：“今日退朝之后，禁缠足令便会昭告天下。”

“没人闹？”李太后问。

永宁公主也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闹了。没用。”那太监说，“万岁爷和三位阁老都引经据典，礼部没人站出来，只有几位御史和科道给事中站了出来……”

李太后见他低下头，不敢说的样子，命令道：“说下去。”

“他们被万岁爷骂了。说……说他们要是愿意就自己在家里缠足玩，不要在朝堂上丢人现眼。还让他们将他们说的话回去给自家妇人说一次。”

那太监咬了咬唇，说实话，他们这些太监也很怕御史和科道给事中的，他们总盯着万岁爷和万岁爷身边的人不放，恨不得拿放大镜照皇上。

他们这么丢脸的事，他还说给李太后、潞王和几位公主听！

众人面面相觑。

瑞安公主开口说：“他们必定说了什么话惹怒皇兄，皇兄才如此骂他们的。”

李太后微微点头，“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粗鄙的人才能忍受大脚。’”太监一口气跑来，一是知道慈宁宫太后等着，二是怕隔太久忘记了话，“他们还说‘曾有大师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女子少了骨气，都是软骨头，只能用缠足来管束，让她们少出门。’”

李太后脸黑了，这些人越来越不知所谓。

“那皇兄骂他们活该。”瑞安公主怒气冲冲，“没用的男子才用这种方式管束妇人！”

永宁很赞同四妹妹的话，不过她多活了一世，知道缠足的原因远远不止这些，实际理由更龌龊不堪，只不过这些自诩作派正直的人不会当众说出来。

李太后看了一圈四位公主，嘴角微微勾起，说：“你们倒是运气好，有个好兄长。”

她毕竟不是受虐狂，缠足的痛苦她亲身经历过。

缠足之苦，层层切骨，刻刻痛心。①

“那母妃，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缠了？”永宁公主自然很开心，向李太后确认一下。

李太后原本因她闹腾不满，但那些酸儒说的话太难听，被皇上教训了一番，心里很是痛快，笑着说：“自然，所以哀家说你们运气好。不过，太.祖时期也下过禁令不准缠足，效果可不怎么好。”

李太后见那太监还没离开，说：“你怎还在这里杵着？”

太监听了半晌，以为凡是让御史和科道给事中不高兴的事，李太后都会很高兴听到，于是没有刚开始那么小心翼翼了，堆笑着说：“皇上英明，要送诸位公主去国子监读书呢。”

“胡闹！”李太后猛地站了起来，“他又在瞎折腾什么？”

那太监吓得跪倒在地。

他猜错了。

李太后虽博学多才，颇有政治谋略，但她并不认可公主去国子监读书之事。

自李唐以来，为防止公主乱政，皇室公主被各种条条框框约束，除了不会送去和亲，一般权贵家族对公主避如蛇蝎。

明代国学有南北两监之分，在顺天府的被称为京师国子监，是最高的教育管理机构。

国子监的学生分为官生和民生，皆非等闲之辈。

官生来自有家世背景的，或达官子弟，或云南、四川等处的土司子弟，或琉球、暹罗等海外留学生。

民生来自无家世背景的平民子弟，又有贡监和举监之分。

贡监是指各地府州县学推荐本地生员，举监是指会试落第的举人进入国子监补习，为下一次会试做准备。②

所以，国子监的学生，不是身份特别，便是国家栋梁的储备军。

师资力量自不必多说，不是翰林院学士，便是各个领域大师人物。

李太后震怒。

寿阳公主连忙起身跪下，永宁公主等几位公主也都跪下，潞王也跟着跪下。

“永宁，”李太后阴沉着脸，凤眸中怒火滚滚，“是你跟你皇兄说你要去国子监念书？”

永宁公主呆愣住了，让她们去国子监读书？

“儿臣不曾说。”永宁公主如实回答。

李太后死死盯着她，那种上位者的威压让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沉默片刻，李太后问：“果真不是你说的？”

永宁求皇上不缠足之事，她早就通过云香知道了，只不过她并不觉得皇上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