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长江下的另一位龙王

虽然华夏目前还没到冬季，但初秋的长江水已经算是相当冰凉。

周轩和夏弥自入水之后时刻保持警惕，迅速下潜。

或许是因为龙王就在此地复苏，隐隐散发龙威的缘故，水生动物们早已纷纷四散逃离，不敢逗留。

两人深潜了近百米，依旧没有看见任何活物。

亿万万顷的江水漆黑深邃，隔绝了所有文明世界的嘈杂喧闹。

静谧到有些可怕的水底让人不禁产生一种错觉，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在另一个星球。

此时，夏弥轻声开口：“前几天我上生物课的时候，老师说过有一种叫作清道夫的鱼，是相当难搞的入侵物种。”

“其他入侵物种顶多抢占资源什么的，清道夫这厮则丝毫不讲武德，直接吃其他鱼类的卵！再加上这种鱼繁殖能力很强，而且据说肉少又难吃，所以一下子泛滥成灾。”

“我当时寻思着，这清道夫真的有那么犀利吗？于是就去菜市场逛逛想要买上两条吃吃看。”

“结果我还没到菜市场，在路上正好碰上几个钓鱼佬，他们一听我想要吃一吃清道夫，面色大变，劝我不要想不开！”

“但我夏弥哪里是那种半途而废的选手！”

“在我的强烈坚持下，那几個钓鱼佬还是送了我好几条刚钓上来的清道夫，然后苦口婆心地跟我说吃完建议去洗个胃。”

周轩听着夏弥婉转动听的声音顺着联络线传来，嘴角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微微弧起，心中也莫名地平静了下来。

小龙女的声音中好像蕴含着某种平静人心的神秘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一件平平淡淡的生活小事，听夏弥娓娓道来却好像忽然变得生动有趣了起来。

“然后呢？清道夫的味道怎么样？”周轩笑着问道。

闻言，夏弥红润晶莹的嘴唇微微抿起，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笑容。

“不知道……我煮完发现那些鱼隐隐散发出一股臭味儿，没敢吃，全部喂给哥哥了。”

“哥哥说没有薯片好吃。”

周轩：……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看来龙王芬里厄这些年的日子有些艰难呐……

等这次回去我一定给那孩子多带一些好吃的，补补身子！

周轩在心中暗暗说道。

而夏弥此时的表情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看起来有些忧郁，像是雨巷中一朵结着惆怅的丁香花。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开口：“周轩，你说我们这些龙王……对人类来说算是入侵物种吗？”

闻言，周轩不由得微微一愣。

龙王算是入侵物种吗？

这个问题宏大得有些吓人，放在卡塞尔学院里至少能写出好几篇万字打底的论文！

而且混血种们虽然一心屠龙，但对那些高贵强大的初代种龙王们，还是普遍存在着敬畏，从来不敢将那些君王与“入侵物种”这四个字扯上关系。

能提出这种异想天开问题的，这世界上应该也只有夏弥这位奇怪的龙王了。

周轩看着夏弥有些黯淡的神色，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个名词。

血之哀。

根据卡塞尔学院的研究，血之哀是一种普遍存在于混血种中的心理问题。

或许，从第一位混血种诞生的那一刻起，血之哀就成为深深镌刻在混血种灵魂深处的诅咒。

因为混血种同时兼具人类和龙族两种血统，非人非龙，既不被人类接纳，又遭到龙族的厌恶。

因此他们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排斥，找不到自身的认同感。

根据研究，龙族血统越高，血之哀的症状就会越明显。

这可能也是龙王们的精神或多或少都不太正常的一部分原因。

而此时在周轩身前的小龙女夏弥，就算抛开之前的几千年时光不谈，她也已经独自在那间小小的房间中生活了十几年。

在这十几年间，除了被困在尼伯龙根中动弹不得的哥哥芬里厄之外，夏弥找不到任何能倾诉心事的对象。

而芬里尔却因为先天的智力障碍，心智只相当于几岁的孩子……

虽然周轩一直觉得自己心智健全得很，没有血之哀那种花里胡哨的感觉。

但只要稍微一代入夏弥这十几年的生活，他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难过。

十几年的时间以来，没人关心你今天干了什么，没人在意你在想些什么，你是生是死是笑是哭，除了你自己知道外，没有任何人会知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渐渐地，你慢慢产生了一种想法，自己好像有些多余，世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可有可无。

于是你开始发呆，每天看着夕阳西下，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自己就是个异类，没有存在感，没有认同感。

某天在生物课上，听老师讲起清道夫很难吃，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试一试，尽管有一万个人阻挡也无所谓，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一定要做到！

但其实，不是因为真的好奇那东西的味道，只是想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