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凤州乐
吏部尚书侯君集通过驿站,光明正大地给柯斜写了封私信。
内容简洁,一如侯君集的风格。
“正四品上太常少卿出缺,有意否?”
侯君集在确认自己因柯斜的干预、侥幸逃过一劫之后,对柯斜的事更上心了,总是惦记着将柯斜从地方捞上来。
不是太常少卿萧锐动了,而是另一名太常少卿去了地方。
吏部没有干预三品大员仕途的权利,但四品官的升迁、调动,侯君集能说得上一半的话。
另一半当然是在天子手里。
柯斜相信,侯君集寄出这封信时,贞观天子一定知道内容的。
掐着时间算了算,柯斜觉得这两年不宜入长安城,就是去边州日子都比那舒坦得多。
再说,太常少卿管的啥,几个陵墓、太医、太社、太卜,净是些玄乎的事,腻歪得很。
于是,柯斜提笔回信:“凤州乐,不思归。”
顺带,柯斜给侯君集捎了几斤山核桃回去,壳死硬的那种。
以侯君集那臭脾气,怕不会看了信,气得咬个山核桃,崩上一颗牙,再骂一句“不识好歹”哦。
不过,柯斜确实不打算回长安城负责丧葬,凤州这一头也刚刚有起色,最好稳固上一年再说。
柯斜倒是正经写了封家书,阐明自己在凤州的努力刚刚见成果,不放心他人接手。
牛芳芳的回信倒是平和,顺带帮柯大有写了几句想念的话,相约明年来凤州相会。
主要原因,是柯大有想看看马勺脸谱上的食铁兽原型。
柯恶的书信就没那么平和了,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看那模样还想冲来凤州,请使君尝尝久别的父爱。
可惜,因为父子关系,柯恶需要避嫌,哪怕是考课也轮不到他来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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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当县的山贼被松谨带着团结兵一举擒获,男女老少三十来口,都饿得面黄肌瘦的。
“使君,全部审过一遍,确认没伤过人。”司法参军公西赞名也为难。“要惩戒吧,为了活命,情有可原;不惩戒吧,又有姑息养奸之感。”
他们是两当县户籍内的黎庶,四月的大水使得他们收成锐减,饿得浑浑噩噩时,谁还管得了世间有没有律法哦。
总算他们还守着点底线,劫点吃的、不伤人,要不然松谨直接就在两当县弄死了。
别以为时常带笑的松谨就是什么善男信女。
两当令成南也书写信笺为他们求情。
呵呵,这個刁滑的,连文牒都不肯写,硬是怕承担责任。
也对,有几个官吏不是尽量将身上的责任推开?
人犯安置河池县是不可能了,还是在奖励人呢,之前的想法欠妥。
柯斜想了想:“让他们徒一年,法曹这边不修河堤的话,让他们跟民曹修路。”
公西赞名叉手:“使君慈悲。”
不慈悲咋办,让他们饿死么?
判徒刑,虽然有娃儿判徒不太合适,但管饭啊!
人犯吃的陈粮味道虽然糟糕,起码能活命,有一年时间缓冲,他们也该能继续生存了。
但是吧,柯斜一琢磨,有点不对头,凤州狱的人犯数量咋在增长呢?
有点淡淡的忧伤,对凤州的考课是把人犯数量算进去的。
说起来有点荒唐,谁都知道世间会有人犯事,为了保护良善,需要将恶人惩处,可对地方的考核中,人犯的减少算是政绩。
呵呵,要不要人犯全部罚酒三杯啊?
柯斜啐了一口,反正他最近这些年都别指望攀上三品,考课好坏无所谓了。
凤州的律法执行,就应该偏重,尤其是那些背德的,全部破格处罚。
司户参军龙亚仁的脸色都不对了:“不是,使君,就这些风吹就倒的瘪犊子,能干得了修路的苦差啊?到时候倒上一两个,我是顾着救人还是顾着修路啊?”
公西赞名苦笑:“也只司户你这头有活干了,总不能让他们蹲州狱里吃干饭吧?”
柯斜的话里透着冷意:“你只管用,是死是活看他们造化。”
总不能为了几个人犯,还配备医学生到现场随时准备急救吧?
正常人还没享受这待遇呢!
这年头的人犯服役,没累死、病死就不错。
州衙安置人犯的事,免不了有人嚼谷,可都不敢到官人面前指指点点了。
修路的伟大事业,正需要人出力,柯斜不惮再抓几个嚼舌头的给龙亚仁使唤。
“使君,公廨田今年的常田已经开垦,部田(注)全部休耕,要腾出来试验的十亩常田已经撒石灰画了边线。”
录事史罕父杵满眼的兴奋。
年轻人精力充沛,最喜欢挑战一些不同于别人的项目,哪怕是耕田也不能让他退却。
深耕熟耨,凤州的土层普遍较薄,深耕是没法实现了,熟耨还是可以的。
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走到公廨田一角,麦种已经播撒的田地里,罕父杵撒欢似的,抛洒着干成一块块的肥料,哪怕知道它们的本来面目也不在乎。
又不是不能洗干净了。
罕父杵本来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