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反观李嶝,依然是束发戴冠,靛蓝交领长袍,外着黑色织锦披风,眉若寒剑,目似流星。
还是那样的翩翩公子,只是有些清瘦,面庞不复往日如玉之状,却也有些清冷凌厉风神。
终归是死过一次,再无从前那般鲜亮活泼。
二人站在一处,似乎是长兄携带幼弟出门。
袁璩凑在李嶝跟前仰着脸低声戏言,“我觉得你这严肃劲,仿佛老爹带着儿子出门。”
什么!
真是该打!
李嶝纤长手指毫无客气往那抬着头的额际上,就是一个指弹。
袁璩不觉疼痛,倒是哈哈大笑,能让公子破功,这日子也还算有滋有味。
李嶝扶额,“你果然是个小无赖。”
因为放晴,许多檐廊瓦沟都在滴水,二人相携登车,马车里头都被布置好了,有个小小的炭火盆子,倒是不觉得冷。
光线有些暗。
袁璩有些不甘心,“克叔,我与你坐外头赶车嘛。”
还看得清楚些——
赵克哪里能依,“小祖宗,您就安心跟大公子待里边,这外头冷。”再者说,哪有女子如此抛头露面。
此话也只敢在心头腹诽几句。
袁璩见不可能,反问李嶝,“哥哥会骑马不?”李嶝靠坐车壁,却仪态端庄,完全不想回答。
“想来应是可以的,不然往日你中了探花,如何打马上街。”
听到此话,赵克在外面已经把嗓子都磕哑了,袁璩看向李嶝,“一朝探花郎,我只觉得这是件骄傲的事情,就算被圣上褫夺,那也是政治斗争后的事情。如何不能提?”
李嶝睁开星目,看着袁璩,认真问道,“你不觉得这是我的失败吗?”
袁璩摇头。
“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金榜题名,这怎么是失败?”
“可朝廷已不再认可,我如今形同废人。”
袁璩马上拽文,“此言差矣!苦读书不只是为了功名,更为明事理,不读书之人浑浑噩噩过一辈子,读书之人更应该心境通透,明明白白度过一生。至于能不能做官,那虽然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
李嶝见袁璩不像胡说,而且这番话还从未有人与他说过。
于是渐渐有了些兴致,“什么是最重要的?”
袁璩想了想,“最重要的是自己知道自己要什么吧。”
这是什么话?
“那你要什么知道吗?”
袁璩点点头。
“我自然知道。”
“是什么?”李嶝饶有兴致追问。
袁璩不假思索看向李嶝,“好好吃、好好睡,养好身子。我快十五岁了,却还是这番矮陀螺的样子,要不得的。”
矮陀螺?
哪有人如此形容自己的?
且还是个姑娘!
李嶝忍俊不禁,终还是抚了抚袁璩满是珠子的碎发,柔声说道:“是极,好生养好身子才是顶顶重要之事。”
袁璩如捣蒜般点头,“哥哥也是,过往功名利禄全然不及自己的身子骨,人在万事还有余地,像我五哥那样……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
“阿璩,不要这么提及往生者,极为失礼。”李嶝提醒袁璩,但也理解她自幼不得教养,能有如今谈吐算是奇迹,不做苛求可也得略微约束。
袁璩也不想回忆那柄带血的钢刀。
只得敷衍道:“是了是了,不提不提。”说罢还是按捺不住,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往外看了去。
兴许是今日天气好,或是挨近年关。
穿过的坊市要道,两旁还全是开了门的铺子,袁璩目不转睛细细看道,这古代的坊市也很是热闹,来往行走的平头百姓,挑担背篮的小贩,进出各种店铺的客人,甚是繁华。
还能见到不少女子抛头露面。
只是看衣物就知是普通人家,出来讨生活的女子,那些达官显贵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身居宅院深处。
正在这时,一直行进的马车停了下来。
还不知何故时,赵克掀开门帘一角,低声禀告,“大公子,前头谢氏车队迎头过来,此处道路狭窄——”
谢氏?
未待李嶝反应过来,对头的押车侍卫就过来想寻个方便。
今日府内驾出来的马车并无任何标记,不像谢氏的车队,都竖着谢氏的幡子,或是挂着谢氏灯笼。
让人一看就知是四大家族谢氏前来。
“这位老者,在下有礼。我们府上车队长,进退不便,可否请贵府驾车后退几丈路,让与我们先过,不胜感激。”
果然是大家族之人,很是有礼。
只是——,赵克却不能随意后退,回转身探身进去等李嶝吩咐。
谢氏?
李嶝也掀开车帘朝对方看过去,那护卫抬头并看到熟悉面孔,喃喃喊道:“世子——”
这是多久没有再听到过的称呼?
而今听来,竟然觉得非常陌生。
那护卫名叫谢济,不过二十七八岁,跟着谢必安走遍大江南北,现在出现在京城,只怕谢必安再次入京了。
谢济马上也意识到这个称呼多年的名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