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京观
他俩递团扇的模样,直接气笑了。 这一笑之下什么待客之礼都不要了。 他把白玉杯盏往桌案上一搁,道:“萧免!” 那时候仙都之人提起他都称一句“天宿”,那是尊号。当面之下,甚至还要加一句“大人”,没人会以真正的“萧”姓叫他。 何况还是这种语气。 这在平常看来,应该算是“失礼”了。灵王自神木而来,天生天养,恣意惯了,没那么讲究。但天宿不同…… 在众人口中,天宿冷俊锋利,从不与人亲近,应当是不喜欢“失礼”的。 可他听着这声“萧免”,依旧仰头喝尽了杯盏里的酒。他喉结滑动着,咽下酒液,这才转眸看向乌行雪,低低沉沉应了一声:“嗯。” 玉醑易醉,他喝了不少,眸色却依然如初,像冬夜冷冷清清的星。 “灵王恼了。”他说。 小童子一听灵王大人居然恼了,顿时变了脸色,齐齐仰脸看向乌行雪。他们团扇也不打了,一个个凝固在原地。没一会儿,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就汪出两泡眼泪来。 乌行雪:“……” 那十二个小童子团团围住他,揪着袍子开始掉眼泪的时候,他十分糟心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一把抓住了天宿。 天宿上仙刚从人间办完事回来,一身深沉皂色,袖口有烟金束腕。灵王长指搭在上面,显得更白更瘦。几乎看不出来这双手握剑时极稳,斩杀时利落至极。 萧复暄眸光半垂落在他手指上,过了片刻才抬起眼。 乌行雪笑得十分风雅,然后倏然一收,一脸木然道:“你还是别做客了。带着这些小童子,回你的南窗下去。” 彼时,灵王说变就变的脸与嗷嗷哭成一团的小童子们相映成趣。 萧复暄扫过他们,偏开了脸。 他眸光动了一下,很久以后乌行雪想起那一幕,依然觉得那是一个一闪即过的罕见笑意。 以至于那个瞬间他怔了一下,忽然开口问道:“你那日为何能认出我?” 萧复暄正要起身拿剑,伸手时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乌行雪:“哪日?” 乌行雪道:“还有哪日。” 萧复暄反应过来:“玉阶上?” 乌行雪点了一下头:“对。” 萧复暄低沉开口:“仙都有几个灵王,为何认不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错,可是…… 即便仙都只有一位灵王,他们也从未碰过面。即便他从众仙口中听过许多次“灵王”这个人,哪怕说得惟妙惟肖也并非亲眼所见。 真见到了,依然要凭借那些特别之处去分辨。 他回想起那日小童子的话,道:“我当时没戴着常戴的面具,没有佩剑,脖颈上也没有被赐的字,你是从哪儿——” “认出来的”几个字还没出口,屋里忽然响起当啷声。 乌行雪话音一顿,抬眸朝响声看去,就见他倚在榻边的长剑不知为何动了一下,倒落在地。 他抬手空抓了一下,那把灵剑划了个利落漂亮的弧,落到他手里。 剑仙有灵,对人对物都有所感应,忽然有动静并不罕见。更何况这剑里有白玉精,那是曾经萧复暄血液所化。 而萧复暄就站在一步之遥处,疑问道:“剑怎么了?” 乌行雪轻轻“噢”了一声,垂眸扫过剑身,握着剑在手里转了一个弧:“无事,它比较……灵。” 用剑之人,对剑总是十分敏感,一眼就能看出优劣。更何况这是灵王的剑呢。 萧复暄道:“你这剑不是铁铸。” “天宿好眼力,确实不是玄铁炼就的。”乌行雪轻声道:“它是……白玉精所化。” “白玉精?” “对,人间有个地方叫做落花台,不知你听过不曾?”乌行雪道,“那里有白玉精。” 他说起落花台时,抬眸看了萧复暄一眼。 天宿神色未变,依然一如平常,就像在听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果然…… 不记得了。 乌行雪心想。 他收了目光,之前一时冲动想问的话也没了再问下去的必要。 很奇怪,如果是之前,他多少会生出一些失落来。但这会儿,或许是因为萧复暄就站在他面前,说着“做客”走进了他的坐春风里。于是那点失落倏然而逝,几近于无。 他背手拿着剑,冲自己那俩小童子使了个眼色,正要送客。忽然听见天宿开口道:“我在人间见过你。” 乌行雪背在身后的手一紧,倏地抬眼。 片刻之后他才意识到,萧复暄将他不了了之的问话听了进去,正在回答。 -你是从哪儿认出来的? -我在人间见过你。 *** “哪处人间?”乌行雪问。 萧复暄长眸眯了一下,似乎有些出神,片刻后道:“很久之前,在京观。” 乌行雪手指又慢慢松下来。 这答案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不是“落花台的神木上”,这是意料之中。 在“京观”,又是意料之外。 京观是后来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