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引凤凰
姜芙圆胃口大开,用了小半碗。
小盏就小声说起炉灶上遇见的新鲜事来,眉飞色舞,“李岱把王爷带来的那只羊吊在了城楼上,远远望过去,还怪吓人的。那边的差使人白白胖胖的,也借用了关楼的炉灶,他一个我一个,两不相干,我要分一碗羊汤给他,他倒是连声拒绝——声音很尖细,语气却文雅,听着倒像是南边来的。”
姜芙圆正歪在床头漱口,动作大了牵动了伤口,难免疼的呲牙,小扇赶忙上前扶她。
“刚才您睡着的时候,王爷坐在您的床边上直抹眼泪,奴婢几个都看见了,没敢说话。说起来,您那伤口的创面可真大,真怕会留疤。”
小郡主蹙着眉,心头也是一阵怅惘:留疤也好过小命不保。这么说来,为她拔刀的人,是谁呢?
听声音根本不像营医戴行错,是护送她回来的那个人吗?小扇说,是位年轻的公子。只是到现在还没有见过。
倘或真是他,那为她暖身、拔箭的时候,岂非同她肌肤相触?
梦里的那个温柔声音令她回想起来,便心悸不止,即便声音、画面都记不清了,可触感与心跳的感觉做不得假。
“阿爹走的匆忙,也没留他喝一碗汤面。”姜芙圆想阿爹了,只觉得心头一片凄凉,“还是我太过恣意,非要在年节出门。”
小扇笑盏对视一眼,都觉得心疼。
小郡主平日里不爱将心事宣诸于口,总是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长此以往,十分耗人心血。
“……每年的年初二,王妃娘子都要带着阖家回阳高,也常常会碰见小股的敌寇,对于咱们这样的武将人家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怎么能怪您呢?方才王爷走的时候,还说要您休养几日,就接您回家去呢。”
姜芙圆听劝,闻言眉眼便舒展一些。
这里虽是大同军的辖地关楼,哥哥又差人送来了被褥炉火,软乎是软乎,可到底比不上家里舒服,她一定要好好休养,争取明日就能走动,好回家去。
她这么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吃饱了伤口不甚疼了,便睡得香,再醒来时,窗纸上透着一弯月,发着融融的柔光。
室中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烛火,微弱一点光,照出北境深夜的安宁与静谧,小郡主精神好多了,偷偷揭开一点窗纸,凑过去看,远处的树上开了星星点点的黄梅,在青黛色的夜里尤其温情。
花是开在枝头的星星。
她悄悄地看着,忽然听见有一声重重的摔门声,声响过于大了,吓得姜芙圆一下子把揭开的窗纸给放下了,把自己藏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声响没了,好奇心驱使着她又把窗纸揭开,只见关楼下,远远地地方,一个穿白色狐裘的纤细身影踏上了马车,回身看一眼,能看见她精致美丽的侧脸,像最精妙的画家雕刻而出的仙女。
是过境借宿的旅人吗?为何要在三更半夜启程?看她回顾时轻慢的步伐,上车后还要往后张望的样子,显是在等待盼望着什么。
马车渐行渐远了,小郡主的心里却为那女儿家,编排了一出爱恨别离的大戏。
她又静静看了一会儿夜景,直到觉出夜风开始收紧,是不是又要下雪了?小郡主把手伸出一点点去,北风开启在她的掌心之间呼啸,果然有雪沫子打着旋儿落在她的手上,渐渐消融了。
她还养着伤,既觉得冷了,赶紧收回手,却因窗隙狭小的缘故,收回手的一瞬间,手腕上的嵌宝石的金手镯忽然滑落,向下方坠去。
关楼很高,许久才遥遥地听见一声咣当落地的声音。
姜芙圆吓了一小跳,赶紧按紧窗纸盖被躺下。怎么办呢?要不要让小扇小盏去捡?
不要也罢,她有很多金手镯。
这里来往的人很少,关城内的士兵都受哥哥的驱使,若是守夜的士兵捡到,也许明儿就送上来了。
她想到这儿,便也放宽了心,只将眼睛闭上,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到了第二日晨起,她便觉得身体舒坦了很多,因伤口在肩膀上,所以也能走动,她早就躺的难过,就由着小盏小扇服侍着她擦身洗漱,用了早点。
她想去看看哥哥,来问问他今日的打算——最好能即刻出发回家,慢慢走出了房门,忽然看到她马车上的仙音烛,正挂在城楼角亭那里。
小郡主一阵惊喜,正想走过去的时候,忽听关楼走廊的尽头,有一群人正走过来。
正中簇拥着的青年,身着冰台青的澜袍,身量瘦高清隽,渐渐走近的时候,能看见他有一双眼尾微微上弯的眼睛,眼珠光而透亮。
姜芙圆没往前走,只在原地站着好奇而望,原以为他们要转过去下楼,然而那人却径直向她走来,紧接着在她的面前站定。
小郡主吓了一跳,仰头看她,目光不解。她是北境的郡主,没人能大过她去,该等他问礼才是。
“你的?”那人抬手,将她的嵌宝石金手镯拿给她看,接着在她微微惊讶的眼神里,拉过她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别再掉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点笑意,看着姜芙圆在懵懵然中接过,他便提步向下方楼梯走去,转身转的毫不拖泥带水。
姜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