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当天夜里,谢辞离去之后,闻太师挣扎伏于案上,给张元让写了一封长长的亲笔信。 “余命不久矣,仲濂见此信,当是余弥留之际。吾与汝同朝为臣二十七载,汝辅帝之心,余深知之,若逢中兴明君或太平之时,余未敢质询半句。然如今北戎侵境,生灵涂炭,中都之祸,历历在目,若你我行差踏错凡有半步,汉室江山必遭屠戮诶!空悲切,长留恨,汉皇武帝不复在焉,而民长存,盼卿怜之,惜之,重之! 兄今绝笔,感激涕零矣!” 前后三封信,八百里加急,最后一封,笔迹彻底软弱无力,絮絮未尽,不成字,最后只勉强添了一句,“兄今绝笔,感激涕零矣!” 这三封信,次日就已经摆在张元让的署房大案上。 张元让枯坐了半夜,忆起当初皇宫谢辞振聋发聩的那席话,这个最古板对君王最忠诚的中年男人,最终在黎明前一咬牙关,捏着笔给闻太师回了信,彻底颠覆了他一条道走到黑并孤耿固执了半生的信念。 …… 闻太师离京之后,朝廷的事情都是张元让在主持,大军北伐的后勤工作也是张元让竭尽全力在做。 不管如何,闻太师做的这个决定,必须得到张元让同意并支持。 中立派,保皇党,如今必须达成高度一致,朝廷后方对北伐大军的支持必须不出任何纰漏,哪怕明知大魏已经走到尾声,北戎完了即是改天换地的内战。 可能长,也可能短,但必然会发生,朝廷此刻的作为既是驱逐北戎也是加快这一进程。 但张元让正如当初张宁渊绝食以求,兄长无声默认,当日如今种种交错,他咬着牙关回了信之后,立即起身去了政事堂,当天,圣旨就紧随回信下发了。 嘉州也下了雨,张元让独立在城头之上,望着披着蓑衣的驿兵越走越远,没入风雨之中。 希望他的选择没出错。 希望谢辞不要让他失望! …… 五月二十,闻太师病逝。 这个为国朝耗尽毕生心血的老人,溘然长逝。 临终之前,他把所有节镇大将及朝廷大军并两者麾下的大小将领,俱召集在主帐之外。 闻太师整理过仪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扶着商容和谢辞的手,出了帐帘之外。 当着全军的面前,赵信河宣读的朝廷圣旨。 闻太师把圣旨和前日的令箭和帅印颤着手但郑重地交到谢辞手中。 “驱逐北戎之事,就全托于诸位之手。” 圣旨一出,很多人都脸色刹那有些微妙。 李弈的心当即一沉。 不过事实上,在场所有人,基本在发现闻太师已经回光返照那一刻,神色就已经出现变化了。 闻太师虽然病成这样,但谢辞说他是定海神针,还真是的。 所以谢辞接掌帅印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进行了一场教科书式的聚拢军心。 …… 飓风过境,雨水渐渐停了,但风仍有一些,索索吹动,空气染上清凉。 远方青山巍峨,战场被水浇过,大片大片的湿漉漉褐色和远处的苍色夹杂在一起。 该黯伤的,已经黯伤过了,谢辞今时今日,也已经见过太对的生离死别。 些许低沉,很快就就调整过来了。 当务之急,是战场,是北戎,是要将这已经因呼延德和杨恕朱照普弄得四崩五裂人心浮动尽全力聚拢,及他本来平起平坐无端上位的异样感消弭去! 谢辞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上过一炷香,闻太师的灵柩当天就送回嘉州了。 战时不挂白,谢辞一身玄黑重铠腰悬佩剑,青蓝氅衣披挂在后,他蓦地转过身来,对在场的诸人道:“诸位,闻太师和谢某人意在将北戎大败驱逐出关!” “覆巢之下,绝无完卵!尤其是我们连西南和荆南的天险也没有!” 杨恕和朱照普为什么走,就是因为有倚仗;其他人为什么没走,根本原因可不是因为大义心比前二者强的。 就好像高巍,他还能往哪里去?就算撕破脸了,最终考虑过后,也没有走。 一旦百万大军大败,燕南平原被北戎彻底占领,他还能跑哪去? 紧接着就轮到他了。 有关帅印、令箭这些,谢辞一概不提,他第一席话,就让所有人的浮躁的心沉下来了。 谢辞环视众人,他面前的即是五大节镇的节度使和大都护的高巍李弈范东阳汤显望,另一侧则站着朝廷以张慎、黄宗羲、宋濂升、陈卓竟、吕亮五大主将为首的朝廷诸多将领,后者不少人都面露悲戚,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