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朔风呼啸,卷起大雪纷飞乱舞。 禁军长靴落在坚硬大青石地板的声音击金碎铁,划破傍晚的暮色。 大街尽头,百姓聚集两端,水泄不通,议论声、不可思议,嗡一声大作。 忠臣良将,保家卫国,满门获罪,今日被抄。 百姓惊疑不定,有诵读布告黄纸大声唾骂者,有大声争辩不相信者,淹没在风雪呼号中,被大作蹄声一下子掩了过去。 禁卫军分开两列沿着府邸飞奔包抄,大门被撞开,如狼似虎的贲士冲了进去。 领头将者长吁一声,一挥手,锵声下令。 这座他曾经满怀崇拜进入过的府邸,霎时一片狼藉。 哭声,喊声,尖叫声,奔走声,夹杂着风雪呼号的声音,一刹那,乱成一片。 没入黄昏之中。 …… 寒冬腊月,雪依然很大。 圣旨下,谢氏满门男丁已被抄斩。 家眷被罚发配边疆充军,即日自门监转至铁槛寺外狱,尘埃落定。 大大小小,女眷孩童,被一条长长的麻绳捆绑住双手,连成一串,驱赶着沿着长街往外而去。 顾莞穿着薄底绣花鞋的脚一踩在地上,一阵寒意自脚板底直窜五脏六腑,冷得她瑟瑟发抖起来。 小孩更是受不了,哭哭啼啼,从大嫂到三嫂,俱把她们的孩子抱起,搂紧给抹了泪,哭声在风中破碎:“……别哭孩子,再哭要皴了脸。” 到时候更难受。 顾莞见到她的三嫂,突然把孩子放下来,大力挣扯绳结,手扯脱了出来,她拉着孩子往街角奔去,“爹!娘!你救救我们,救救菀儿救救菀儿——” 风雪咆哮,吹模糊了声音,听不真切,只见那一双鬓染银丝的中年男女也哭了,女的捂着嘴跪下来,风声传来断断续续的哭音,“……爹娘也没办法”“圣旨,……定罪了”“监案是梁明敬指挥使……” 再多就听不真切了。 这半个月京城风声鹤唳,被卷入此案被抄家被夺爵被投入大狱的人家越来越多,乃至波及坊市,如今连两旁的民户都不敢开启窗户,整条长街寂静无声,只听见风雪咆哮,三嫂的家人敢偷偷来送行,已是极难得。 差役站了一会,上前强行将双方分开。 哭声响彻长街,很快消散在风雪之中,一行人跄跄踉踉,被长绳牵引,一步一步来到城外的铁槛寺外狱,“咿呀”一声门打开,被投了进去。 …… 铁槛寺外狱位于云冈铁槛寺东侧,由鹰扬卫的旧军演场改建而成,一排排半旧如蜂巢般的旧营房如今成了监舍,好处是有墙有炕基,虽冷,但好歹遮风挡雪。 也不知是不是那个年轻的差役有心的,这个不大的监房有一副破旧的帐缦,顾莞把它扯下来,用力抖了抖灰尘,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还是将它一分为二,一半给她那已经年过五旬婆母荀夫人披上,另一半给抱着两岁侄 女的三嫂张氏, “” ☾()☾, 但年轻人一个,真没法自己给裹了。 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了。 满门忠正,出将入相,谢氏乃开国名将谢关山之后,受封忠勇侯,世袭罔替。 原主知道每一代的谢家人都对得起忠勇这两个字,这一代的家主谢信衷长驻边关三十年,对外多次挽破关于危难,对内又千里勤王平定十年前席卷全国的“糜良之乱”,救国朝,护黎民,战功赫赫,最后由兵部上表,加晋忠勇公。 谢家二叔是战死边关的,三叔也是,如今谢家大郎与谢家二郎从戎,跟随父亲驻守边关及拱卫皇城已经愈十载,三郎从文,考取了状元郎,跟随廉洁清正的座师裴尚书、刚被点位庶吉士。 他是谢家唯一从文的,当夜被父亲带到祠堂,跪在蒲团面对列祖列宗,告诫他断不可以尸位素餐,更不可贪渎怠职,既为官,当一心为民。 谢三郎磕头,郑重应是。 可转眼之间,一切凋零破碎。 当今天子晚年喜好服丹,年中上朝突感不适,之后卧病长达数月,一下子引发了诸皇子诸党派的明争暗斗,整个京城霎时风云变幻。 谢家效忠君王,东宫数度监国,曾多次听命皇太子,之后更曾因局势被当今天子亲自安排拥护东宫,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都已被视作东宫一派。 如今诸王党群起而攻储,天子重病态度暧昧不明,皇太子被迫弃车保帅。 明明当初是奉天子旨意的,如今却成了疑心病点,“蓝田通敌案”一经揭开,席卷了整个京城边关,无数文官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