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所以,他只能试探性地问他:“是这样吗。”他语气很轻,意思也是,仅是朋友吗? 方皓则以为他说的是好朋友这件事,就很大度地肯定说:“是啊,真心实意。”说着他还走近了一步,走到他身边,开始把陈嘉予冲过的碗一个一个装入洗碗机里面。他这话不假,任何超过友情的感情都要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先成为朋友,然后按序发展,在方皓看来,没有什么不对。 可这话陈嘉予听不得了,“真心实意”在他听来挺刺耳,他觉得他今天试探的额度已经用过了头。所以方皓走进了一步,他却退了一步,在烤箱上挂着的台布上擦了擦手,就先要告辞了。忍字头上一把刀,他不知道自己能忍到什么时候,只知道现在似乎不是正确的时候,也不是最好的时候,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大概是方皓不用“好朋友”来搪塞他的那个时候吧。 方皓觉得自己确实是喝多了,他觉得出陈嘉予要走是为什么,但此刻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说,只能嘱咐陈嘉予说:“那……慢点开。嘉哥。我不送了。” 陈嘉予嗯了一声,说他叫代驾,然后也不拖泥带水,很快地就离开了。 方皓扶着门框,看他走得这么利落,又开始后悔刚刚自己没有说什么。但他是真觉得感觉如cháo水般汹涌,上来得太快了,把他冲得头晕脑胀,又措手不及。他每次都想先修整队形迎接这攻势,每次都不成功。如果他的大脑是个飞行系统的话,早就五六个警报齐响了。之前和路家伟,他最开始没那么喜欢,但是在一起两年之后,分开的时候都那么突然和难受。如今跟陈嘉予,他已经感觉到自己感觉qián烈,虽然曾经说过不找圈内人,但是他脑子里的理智和情感完全搅合成一团了,分不出彼此来。这大概就是失控的感觉吧,方皓想,几千个日子的平整生活被打乱了,像飞机冲出跑道,他心跳要冲破胸膛了。 陈嘉予的喜欢像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他既希望这剑永远别落下来,又希望它赶快落下来,把自己劈成两半儿得了。 第37章 一夜 陈嘉予都坐上车了,代驾师傅都开出去俩红绿灯了,电台里放着很安静的古典钢琴曲,外面又开始飘雨。他想起来着陆灯没开那次,大兴机场的雨夜,方皓上来关心自己,那时候他十句话十句真,一颗心剖开给自己看。可今非昔比,现在他对自己又没一句实话。无论运气还是时机,他们好像总错着半拍似的。 可是他又想到,早都决定好了,自己的事要靠自己。连飞机这么jīn密的大型仪器都不是百分之百靠得住,他又怎么能单单依靠时运契机把他带到方皓跟前。退一步说,从他们在甚高频结下梁子由此认识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给他够眷顾了。 “师傅,您把我就放在前面路口吧。”陈嘉予突然对代驾师傅说。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一月份的北京已经算是入初冬了。可想明白这一点后,他觉不出寒冷,只觉得胸腔火热,甚至指尖都要出汗了。 师傅还没明白,陈嘉予就付了整个行程的代驾费,请人家下车了,然后自己坐到驾驶位,掉了头就往回开。 人生第一次,也就这么一次,去他妈的什么时机,他想任性一次。 路上,他给方皓拨了个电话,想告诉对方一会儿需要给自己开门上楼。 方皓看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心里面也腾地升起一点光亮——难道,陈嘉予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这想法使他的心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陈嘉予也是想跟他聊两句,可本来打好的腹稿在接通的那一刹那又都忘光了,他顿了片刻,找了个理由说:“我找不到我通行证了,可能落在你家了。我上楼看看。” 方皓听到这句话,便知道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进出机场确实要通行证,陈嘉予执飞完最后一班,从飞行箱里面拿出来了却没放回去,可能随身带了或者怎样,是完全有可能。所以他只是平静了语气,对那边说:“行,上来我们一起找找吧。” 可方皓打开门的那一刻,对上陈嘉予的眼睛,看着他有点湿的衬衫和头发,他就知道这是借口——没有什么证件落在他家了,那是百分百的谎话,自己说做朋友什么的也是谎话,之前两个人在他公寓的几十平米空间里面一进一退,一退一进如编排好的舞蹈,全都是假的。但是他黝黑的眼眸里面掩饰不住的想念和欲望,这是真的。 太真实了,他伸手就可以触碰到,收紧手臂就可以握住,那一瞬间,方皓竟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一样,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