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
温厘知点点头:“甜。”
气泡在口腔中咕嘟咕嘟冒泡,荔枝味道的芳香在舌尖扩散开。甜津津的,她挺喜欢。
裴厌又问:“还生气么?”
温厘知“啊”了一声:“生气?”
她什么时候生气了?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无中生有!
裴厌低笑了一声,又坏又不真诚:“对。”
某个小丸子头刚刚可是生气地喊他“流氓”来着。
温厘知嘴巴里还装着汽水,含糊不清道:“我从没对你生气过。”
裴厌敷衍地点头:“行。”
他才不信。
“等等。”温厘知放下汽水,从书包里摸索着什么。
裴厌倒是耐心地等了她一会。
“这个给你。”温厘知白皙的手掌握成拳,和裴厌的手掌轻轻碰了一下。
在体温相碰的一瞬间,她轻轻打开攥紧的拳头。
裴厌看了一眼她的手心:一支棒棒糖安静地躺在里面,还是荔枝味的。
这是她第一天来到飞鸟岛的那个夜晚买的,一共买了三支,都还没舍得吃呢。
也是在那个夜晚,她在小巷子里再度遇见裴厌。
裴厌摇摇头:“不爱吃甜的。”
撒谎。他明明最喜欢吃甜的。以前小的时候,妈妈还在,他总是缠着妈妈给他买玻璃橱窗里的草莓蛋糕。
妈妈总说,他这样一个小男孩,怎么会这么喜欢吃甜的呢。
后面妈妈不在了,他从来没有碰过甜的了。如他们所愿,他活生生变成了一条肮脏的败犬,他的生活里,不配有甜蜜的滋味。只配拥有咸猩酸臭,他是早就溺死在烂泥里的行尸走肉。
直到他遇见温厘知。
她干净又美好,如同天上灿烂流云,他第一次萌生出自卑的想法。他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剖解,捧出一颗干净的真心献祭给她。
但又从骨子里觉得,像自己这样肮脏的人,是不配靠近她的。
所以,在看见少女递给他的这枚棒棒糖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但是在拒绝的同时,他的心底却藏了一点小小的遗憾和期待。他厌恶自己这点可怜又愚蠢的期望,所以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温厘知固执地把糖递到他手心里:“你请我喝珍珍,我请你吃糖果,咱俩扯平。”
裴厌手里被塞进那枚糖果,还带着温厘知的体温。
他默默地看了一眼,随手丢进抽屉。
谁要和你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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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三的时候,班主任陈夏瑜都会在她教的三个平行班里,举行一次英语周测。并且还会几个班联合起来横向比较,借以检验大家最近的英语学习情况。
卷子发下来后,温厘知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题目不难,都是些高一学过的知识点。她从教育大市云都来,做这样的一份英语卷子,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她按动黑笔,墨水流淌在纸页上,化作工整又清秀的英文字体。
海岛这个时节多雨,此刻教室外面黑漆漆的,风很大,吹的树木四处倒伏,似乎不消片刻,就会下起大雨来。
温厘知做题的时候,神情十分专注,心无旁骛的。
她明明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心思却一点也没被窗户外面的阴雨天气干扰到,一直都是在全神贯注地答题。
除了时不时要防一下邵梁。
这小子眼睛老乱瞟,估计是想看她的答案。
裴厌坐在她身后。一字未动。
自卷子发下来以后,他就只在姓名一栏草草写了个名字。他写字其实很好看,“裴厌”二字,被他写的又野又放诞,充满个人个性色彩。
他半撑着手在发呆。
许久,想起来什么似的,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根棒棒糖。是温厘知在周一的下午给他的棒棒糖。
他想了会。决定吃它。
他手其实生的也很漂亮,手指很长,血管和骨节分明,透露出一股少年心气。
此刻,他细长的手指正在慢条斯理地,抽丝剥茧般,撕开糖衣,露出浑圆的糖果。
晶莹剔透的粉白。
他捏着糖果扔进嘴里。糖果立刻被他温暖的口腔包裹住,一股绵密又柔和的甜腻瞬间在他的口腔蔓延。
荔枝味的,很甜。
他叼着糖,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面上轻扣。
温厘知做题的时候很认真。但邵梁老偷看她。
烦。不爽。
裴厌踹了他一脚。
他悻悻地看了裴厌一眼。终于决定保持安分。
温厘知今天还是扎了那个可爱的丸子头。写字的时候头一点一点的,像他家的那只玄凤鹦鹉。
连她脑后的小碎发也可爱。
操。她怎么这么白。她一截明晃晃的脖子从校服里延伸出来,白的晃眼。
裴厌没来由地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站在自己身后,也是这样白。她眨眼的时候,睫毛窸窸窣窣的,也很长。
窗外黑压压的,开始下雨了。毕毕剥剥的雨点打落在窗户上,闪电在屋甍上飞跃。
烦。烦躁。特别烦。他一个字也写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