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长乐老之死5
3,出卖刘赟
郭威入汴,然后假借皇太后的名义,宣布以徐州刘赟(河东刘崇之子)为皇位继承人,召他来汴州登基继统。而被派去徐州迎接的,就是德高望重的冯道。
当时,谁都明白郭威的真实想法,那就是把刘赟骗出徐州,杀死在半路。
对于冯道来说,这趟徐州之行堪比契丹之行,都是要落一个千载骂名。冯道当然知道郭威的心思,却还是在临行时忍不住问道:“这真是您的本意吗?”
郭威指天画地,赌咒发誓。
冯道上路后,叹息道:“我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这次,要破例了。”
徐州刘赟集团也猜出了郭威的阴谋,本不愿离开徐州,但见是这位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反三俗的人、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的人、德高望重的冯道老爷子来接自己,刘赟选择了相信。
离开徐州前,刘赟对冯道推心置腹地说:“冯先生,我完全是因为对您的信任,才答应去汴州的,否则换了旁人,我绝不会相信。”
冯道心如刀绞,“谢谢……咱……上路吧。”
果然,到了宋州之后,郭威派来了军队,要对刘赟下毒手。
刘赟自知大难临头,失望地对冯道说:“我是看在您三十年老宰相的份儿上,才答应来汴州的,可如今……冯先生,您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冯道深深低着头,一语不发。
刘赟的亲信们拔出宝剑,“临死拉个垫背的,先杀了这个老骗子!”
刘赟摆摆手,“算了,他也是身不由己。”
冯道骗杀刘赟,而刘赟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对他网开一面,饶他一命,不知从宋州返回后,冯道的内心该有多么地挣扎。
他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奉迎刘赟”,算了,咱就别捡着好听的说了,就是骗杀刘赟、出卖刘赟,这是冯道一生中永远抹不去的污点之一。
4,朝梁暮晋
这是冯道身上又一个无法磨灭的污点。
在那个朝代兴亡更迭、新旧君主如走马灯一样的年代,冯道历事四朝十帝,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他在晚年写了自传性质的《长乐老自叙》。
文章通篇满满地优越感,毫不掩饰自己炫耀、显摆的意思,非常令人作呕。
在文章中,冯道为了“上显祖宗,下光亲戚”,不惜笔墨地详细罗列了自己的散、职、勋、爵,以及功臣名号,还有祖上N代的追赠和他儿子、孙子的官职,那种独一无二的优越感跃然纸上。
从不爱钱的马氏讳云、普通家庭的马氏讳化腾、一无所有的王氏讳健林,冯道的炫耀显得是那么的单调乏味而又朴实无华。
虽然在文章开头,冯道酸溜溜地对臣辽一事做了粉饰,“契丹据汴京,为北主所制,自镇州与文武臣僚、马步将士归汉朝”,然而在后文却无不得意洋洋地炫耀了“太君”赏赐的荣光,“又授戎太傅”。这成为黑粉喷他“汉奸”的又一实锤证据。
这篇文章用了近一半的篇幅,约千字,来罗列一大串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官职爵位、荣誉称号,而在另一半的篇幅中,冯道细致地讲述了自己的家规、家训,然而这一切就像是在参加某某有约的节目录制,比如耳熟能详的李某江夫妇大谈如何培养一个合格的孩子,刚撒完狗粮就出事的恩爱好老公文氏讳章,等等。
我们来看由冯道参演的五代版某某有约节目:
“……盖自国恩,尽从家法……在孝于家,在忠于国,口无不道之言,门无不义之货。所愿者下不欺于地,中不欺于人,上不欺于天……”
国恩,哪国的恩?忠于国,您又忠于哪个朝廷?
《旧五代史》尖锐地提出了批评,“然而事四朝,相六帝,可得为忠乎!”这里的“相六帝”与“事十帝”不矛盾,因为冯道在政坛上起起伏伏,辅佐十帝,其中以宰相身份事六帝,故称“相六帝”。
所以,《旧五代史》指出,无论冯道怎么洗白,谥号也无法是文贞、文忠,就因如此。
不过,《旧五代史》还算客观公正地给予了冯道正面的评价:“道之履行,郁有古人之风;道之宇量,深得大臣之礼。”
欧阳修在《新五代史》中直接大骂冯道寡廉鲜耻,“予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为荣,其可谓无廉耻者矣!”
那么什么叫无廉、无耻呢?修爷解释说“盖不廉,则无所不取;无耻,则无所不为。”
欧阳修也客观地记载了冯道的正面形象,“然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称誉。”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也对冯道颇有微词,说一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而冯道这四朝十帝……“朝为仇敌,暮为君臣,易面变辞,曾无愧怍,大节如此,虽有小善,庸足称乎!”
同样,司马光虽然否定了冯道在大是大非面前的做法,但也没有当键盘侠,而是抛出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当是之时,失臣节者非道一人,岂得独罪道哉?”
一句话,错的不是冯道,而是整个世界。
元代诗人刘因作《冯道》一诗:
“亡国降臣固位难,痴顽老子几朝官。
朝梁暮